《泣之原》终（上）(2)

眼前的男人年过半百，却衰弱如七八十的老人，头发花白，身形消瘦，全然没了年轻那会儿意气风发的模样。他背对着右卫门，正闭目养神，兴许是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他转过头来，皱皱的脸上拧着的眉，显然，他并不想右卫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儿。
右卫门读不懂父亲的意思，他进屋，正坐在父亲面前，简要跟父亲说了些今后的打算，并表示，他要去那座城看看。
然而，听了这话的父亲少有的勃然大怒，他虽说没什么好看的表情，但也不怎么对右卫门生气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是受不了儿子叛逆出行，还是什么别的缘由？
“你决不可以接近那里！”他一边说，一边捶着地面，表情也变得同恶鬼般凶狠。
“这到底是为何？那里不是您的故乡吗？”右卫门想不通。
“不要问，你不准去！”父亲咬牙切齿地说罢，便起身撞开堵着门的右卫门，就奔着去右卫门的房间，竟动手将右卫门整理好的行囊放在庭院如数烧了去！
右卫门愈发愈觉得父亲是个不可理喻的家伙了，看着庭院里那浓烟滚滚逐渐攀上阴沉的天空，右卫门放弃了和这个男人沟通，并在隔夜就摸着黑离开了这栋房子，前往了父亲的故乡。

倒也并不是想去传闻之地一探究竟，也并非是对曾经的故乡感兴趣，而是更加单纯的逆反。对这个年龄已经成家立业的男人来说，也许生他养他的故土难以抛弃，但对于右卫门来说，他不曾有过什么，也就更容易抛弃一切，去拥抱新的人生。而他要去的这地方，不过恰巧是一家人曾居住过的那座城罢了。
右卫门一直读不懂那个男人的所思所想。从记事开始，父亲就一直皱着眉，在家中却一直苦着脸，从未在母亲和右卫门的面前笑过，但在位子比他高的人面前，就会搓手假笑，那谄媚的样子甚至不像个武士。或许正因如此，右卫门家过的还算富裕，而父亲也对右卫门疼爱有加，只要是右卫门想要的，在父亲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就总能隔天就在枕边看着。
据母亲说，父亲自带着家中的人搬出曾经待过的那个城后，就把他一直贴身带着的那有七宝纹样的护身符，挂在了右卫门的脖子上，上头似乎还有一块洗不干净的污渍，右卫门一直不知道缘由，想要去问父亲，但父亲也总是说这能辟邪，其他的什么都不会说，甚至还不许右卫门有片刻将其摘下，就连拿凉水冲澡的时候，那护身符也必须带在身上。
而右卫门，自小就不信这类东西，也就更不明白父亲的用意了，曾摘下来过几次，立马就被父亲架住，哭着喊着让右卫门一定要带。想来，那也是父亲唯一一次哭，刚出生的两位幼弟夭折，都没见他掉过一滴泪，只是连连坐在祠堂前叹气。那之后过没多久，母亲也去世了，这男人也不见伤心，只是继续做着他的事，继续在大人物面前当个不像个武士的随从，甚至，明明身为武士，右卫门却没见过他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