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尘·血染青铜（5）(3)

“老板，日上三竿了，你这店，不开业么？”男人的声音一如他温和的视线，袖剑已藏了回去。
“这位爷，啊不，尊贵的大人。”老板惊慌中深鞠了一躬，心想越是温和的人越不好惹。“世道不平，兵荒马乱的，哪里有什么生意可做啊。”老板毕恭毕敬“要收钱您上别家去吧，敝店实在没什么油水了。”
男人一愣，才发觉老板下意识地把自己当做收保护费的地痞头子。他用力拉开老板藏身的门，硬把一枚银币塞进老板畏畏缩缩的手里，闯进店里。顺手打开了所有的窗户，带着海水苦咸味的新鲜空气涌入，让饭馆长久积起的灰尘不安地扬起，他又随手掇了一条凳子，挑个干净地方坐下，叉开腿对还在狂喜着检验银币真假的老板说：
“我只是来吃饭的，有菜么？”
马吉尔使劲刹住战马躲避开衣衫不整，横冲直撞的酒馆老板。老板所到之处挨家挨户的门都被敲遍，被惊醒的人家为他传出的消息惊疑不已。战争结束了？瞎扯！十多年的的仗都打下去了，还能有完的时候？
也难得有人探出头来，见到骑着战马的马迪尔又迅速缩回头去，直到听见马蹄渐远才敢再冒出来。然后慢慢的货铺开张，铁匠铺的烟囱里有黑烟飘起，医馆被强制开业，来自主陆的医生穿着睡袍给人把脉抓药。

从前的早晨都是士兵轰他们起来开门，现在是一个酒馆的老板，至少这一点上有了变化。
整座城市终于从黑暗中被捞出，活了过来。就连上一秒的朝阳也让人觉得死气沉沉，头顶上落下水滴，马吉尔疑惑地抬头，看到狭窄的街道两侧，相对的二楼窗户间挂上了细绳，正在晾衣服的女人冲他充满歉意地一笑。
马吉尔也笑了，是该笑笑，整座城市都像被父母棍棒教育后又开始顽皮的孩童，又自动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他拐了个弯，见到了在酒馆窗旁坐着的父亲。
“你的子民，你当爱他们，如同爱你自己。”
“那家族的荣耀呢？”
“家族的荣耀来自于人民。我的孩子，你还没有完全懂得它们之间的关系。”
桌上，两杯冰过的米酒在黝黑的陶杯里，浑浊的乳白色酒液愈显晶莹，酒劲不大，才不会误了正事。
马吉尔很享受和父亲对坐攀谈的的时间，讲些旁人听不懂，又不明觉厉的话。其实他自己也不太听得懂父亲高深言论中的玄机，但这样的情形会让他更加感到自己的尊贵，仿佛权力唾手可得。
本来就是这样，他想。低头呡了口米酒，抬头看见父亲正望向窗外门口的马厩，用带着笑意的温和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