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余温录(7)

腊月，银雪飞回，朔风惨烈，这回早料此亭不蔽风雪，于是我先备下苇席，亭子八面皆严遮起来，随出入而卸。
天空阴惨，大雪飞了数日。寒气侵席而入，虽然对他旧疾不好，但我还是温了一瓶热酒带了进去，消愁御寒。路上顺手折了一支腊梅，入亭时人梅俱覆白雪。
熹文惺忪着醒过来：“这雪怎么下出了梅香？”
“是真腊梅啦！”
他指着我，忽然有了笑点：“古人诗云‘我与梅花两白头’，贴切贴切，妙极妙极啊！”
他很久没有真正开心笑过了。
拍掉我身上的雪，熹文和我对酌了起来。
…………
壶酒即尽，共倚一跟亭柱，各有些微醺。
“阿翊，你不化妆的时候也好美啊”
　“嗯。”
“阿翊，原来我在江州赎你之前，你也一个人浪迹在破庐里像我们现在这样过着。老天真的有意思，先让你跟我体验下金玉其外的生活，再让我像你一样，过一番‘败絮其中’的日子……”
“你明明是个皇帝，倒长了条合纵连横的舌头。不做个张仪真是可惜了。”

……
这天霁雪初晴，我照常去亭中送膳。来了一队人，披甲执锐，神情不甚友善。
感觉不妙。
“诸位此举是何打算？”我不由警觉而问
　“片刻须臾后自有分晓。”
……心中大概猜到了八九分
…………
“陛下请进膳吧，不论发生何事，阿翊都会侍御在陛下身边。”
熹文大概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急推开了我：“阿翊你走吧，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不要被连累了。”
“熹文，这个世道下，尚有忠贞奴婢啊！她当初上奏章求侍你时，我还只当你们不过是故人情。”熹龙牙已率领太史寮和持弩禁兵们赶到，“真可笑，丧国之主，愚忠之仆。”
“陛下且进食，一国之君总不可以受饥而死。”我知道恐怕没有周旋余地了，至少让他好走。
“熹龙牙，你如何面觐昔日禅让之主犹持兵器？！”我厉声呵斥道。
“当然是为了禅帝熹文的周全，取弩来！”熹龙牙将箭上弩，架满了弦。
“况且，”熹龙牙得意地扬起嘴角，“朕已是君，禅帝已是臣，臣子病重，君王视疾，不幸臣子病重薨殁，朕为禅帝深情痛哭悼念，泪下沾襟。朕的太史寮们难道会有异议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