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余温录(6)

……
数日后
“阿翊，你还会背枯树赋么？”
“啊？”我给熹文增披了一件新制好的合身夹袄，“庾子山那篇赋太悲了，陛下应当效法安乐公刘禅之不思蜀，免得招人猜嫌疑忌。”
“哈哈，”他伤神一笑，“阿翊从前谏我时，必称赞先贤而骂我以桀纣，如今为何忽以桀纣之言相劝？莫不是承认自己是桀纣之臣了？啊？哈哈哈哈！……”
【忆】
　…………
“陛下此言真的是桀纣之语，想当初吴大皇帝孙权好读史书，坐断东南八十一州，久固三分之势。又，唐太宗以史为龟镜，唐祚几乎三百年……”
“好了好了不嚼了，我桀纣之君，你便是桀纣之臣，把你从女官调入女史玉局，反是我的不是了。”
“阿翊，你记不记得在潜邸那年我腹痛，你初来，未掌事，大慌了神，只伏在我身前哭？”
“桀纣之君滚啊！都是你！这行历史写错啦！！！！”
“哦，是了，本君容貌昳丽，足以动摇历史进程……”

“啪”我飞出那墨笔，砸中他龙袍。
……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时光可以定格在过去，那时候的欢嗔笑骂、云晴雪霁，真是永远的流彩，绚丽、斑阑、隽好。
……
【忆终】
“陛下还记得啊……”
“如何不记得呢？阿翊的事情最有意思了。今日四顾荒凉，更无笔翰与几案，阿翊还能用墨笔掷我之衣吗？哈哈哈哈……”
“往日如覆水之不收，陛下赠簪之时，犹在目中，然而陛下今在人收监之中，语辞不可不慎，《枯树赋》那样的文章，劝陛下以后都不要提了。昔李后主作《虞美人》而受鸩杀，吴主孙皓昔日被挟入洛阳城，大言曾经为晋帝虚制一臣席以待收降晋帝，最后诡异死亡，阿翊只希望陛下自爱其身，宁如汉海昏侯刘贺历朝历代受历史诽谤而全活，万勿自轻寻死……”
“……”熹文沉默良久，缓答道：“心中一时悲感，竟是忘了笼鸟之身！”
“陛下，不管你我是不是桀纣之君臣，对阿翊来说都无所谓。阿翊的愿望很卑小，也很简单——只是希望陛下能够幸福。陛下是君王时，就希望陛下有君王之幸福，陛下为阶下囚时，就希望陛下有笼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