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少年咲夜》(4)
“忘了?这真是贵人眼高……”
“那有这事……我……”我惶恐着,站起来说。
“那么,我对你说。灵梦,你阔了,搬动又笨重,你还要什么这些破烂赛钱箱,让我拿去罢。我们小户人家,用得着。”
“我并没有阔哩。我须卖了这些,再去……”
“阿呀呀,你放了道台了,还说不阔?你现在有满B;出门便是梦想妙珠,还说不阔?吓,什么都瞒不过我。”
我知道无话可说了,便闭了口,默默的站着。
“阿呀阿呀,真是愈有钱,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愈是一毫不肯放松,便愈有钱……”圆规一面愤愤的回转身,一面絮絮的说,慢慢向外走,顺便将我阿妈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里,出去了。
此后又有近处的本家和亲戚来访问我。我一面应酬,偷空便收拾些行李,这样的过了三四天。
一日是天气很冷的午后,我吃过午饭,坐着喝茶,觉得外面有人进来了,便回头去看。我看时,不由的非常出惊,慌忙站起身,迎着走去。
这来的便是咲夜。虽然我一见便知道是咲夜,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上的咲夜了。他身材增加了一倍;先前的白色的脸,已经变作灰色,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皱纹;眼睛也像蕾米莉亚一样,周围都肿得通红,这我知道,在红魔馆工作的人,终日吹着血风,大抵是这样的。他头上是一顶女仆帽,身上只一件极薄的女仆装,浑身瑟索着;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支飞刀,那手也不是我所记得的红活圆实的手,却又粗又笨而且开裂,像是松树皮了。
我这时很兴奋,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说:
“阿!咲夜姐,——你来了?……”
我接着便有许多话,想要连珠一般涌出:冰精,青蛙,P点,魔理沙,……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单在脑里面回旋,吐不出口外去。
他站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分明的叫道:
“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