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狗的“进化”史(3)

它跑到门边，示意它要出门，她在凭空出现的空气屏上点了一下，门被解锁，它撒丫子跑了出去，寻找它的朋友。
今天它的朋友又少了一个。是一只黑狗，抢食物的时候，它们俩打得最凶，没有食物的时候，它们就是亲密的战友——虽然时不时会互拍两爪、对吼两声。黑狗一向坚韧，它不相信黑狗会悄无声息就死了。它带着群狗一起在地面嗅找着黑狗的气息。
龟裂的地面散发着灼热的气息，植物早已被烧死。沙尘总是像海面上几十米高的巨浪一样飞快席卷过来，这通常是它的朋友死亡的原因。但黑狗，它相信黑狗不会轻易被打败。
黑狗的气息忽有忽无，它一半凭线索、一半凭直觉追踪着黑狗的下落。黄狗中途折返，决定回去看家。黑背跟到了天黑，也决定回去。灰狗和棕狗还陪着它。
每只狗都有自己的颜色，它是白色的，但这个颜色它不喜欢，它总是把自己裹进泥里、裹进风沙过后地面的灰土里，给自己染上帅气的黑色或灰色。这个世界是什么颜色，它就应该是什么颜色，这样才能成为地球的主宰。
它们在岩石脚下的缝里度过了一夜，第二天太阳太大，烧焦了它们的爪子，它们只能跑得更快，找到地下黑水流出的口子，刨开之后躲进去，把头露出水面，等着高温过去。太阳从东到西，依水而生的孑孓游在它们腿边，密集的飞虫把它们赶出了黑水。

它们用力甩了甩毛，高温很快把水蒸干。但这时候已经凉快很多。这一次它们准备夜里出发。黑狗的气息消失得很快，但它有一种直觉，它们快要找到黑狗。很多时候，直觉反而胜过一切瞻前顾后。
天刚破晓的时候，棕狗叫了一声。棕狗一向沉默，不像它们总是用叫声表达自己的心情，通常只有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棕狗才会叫。它和灰狗谨慎地停了下来，观察着四周。
它们前方是一片钢铁森林，浓厚的尘雾裹住了森林的顶，一眼望去全是入天的高楼。这些高楼已经被风沙剥去了外壳，露出了灰色金属的骨骼，透过玻璃，能看到很多人在虚拟舱里沉睡。地面上绝迹的人类都睡在一个一个这样的舱里。人喜欢把自己关在盒子里，外界越危险，他们需要的盒子就越小。至于这盒子是不是又脏又臭，他们并不在乎——他们已经隔绝了对外界的感知。越是在钢铁森林的底部，这些盒子越是紧密地挨在一起，就像墙角下的蚂蚁、死水里的孑孓。
这里的气味很复杂，但它们牢牢记着黑狗的气息。地面上没有黑狗的气味，反而是空中若有似无地飘出一丝黑狗的气息。它们用肉垫隐藏着自己的声音，在黑夜里跑成一道暗影。很快它们就到了钢铁森林的中心，一座无限高楼静静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