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洛】后记（二十）喜与丧·战与和(3)

北洛和云无月对视了一眼，明白岑缨是有意要支开他一会，北洛点点头，便先行离开了。
岑缨让自己的曾孙女自己去院中玩耍，目光转回云无月身上，把手贴放在云无月手背上，恳切地说道：
“姐姐婚后过的可好？”
云无月明白她关心的是什么，一只手盖在她那早已枯槁褶皱的手上，答道：
“还好，辟邪王族宗亲还没这么早向我发难。”
年迈的岑缨闻之松了一小口气，依然挂心着说道：“世人只知高门大户的婚礼如何的风光，却不了解婚后的日子有多少辛酸和麻烦。我当年好歹算嫁了个如意郎君，即便是这样年轻时也遭了婆家不少的欺负，如今总算是熬到了头，享了数十年清福。你和北洛这日子才刚开始，王宫终又是辟邪王族环绕，往后的千百年岁月定不容易。我知道姐姐你不能以寻常女子视之，你也别怪我乌鸦嘴婆子心，只是年岁一大，总归是会放心不下。”
眼瞧着曾经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慢慢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便是心如明镜的云无月，也多少有一丝感伤。当下也只是耐心地安抚着：“我自然不会介意，便是北洛的师娘，当年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关于王妃之事有霓商在一旁提点，我虽学得慢，但也好歹懂了一些。”
“我们常世的女子嫁人，多半是因生计所困、为道德和世风所累，即便有一身本事，若是不嫁或是嫁了不遵夫命，也要被人视为异类怪胎。姐姐本领高强，独行天地间数千年，丝毫不用顾忌他人看法。我其实……真的羡慕得很。”
“也许吧，只是活上千年的代价，岑缨你可清楚？”
遗忘，不断地遗忘，还有对情感的淡漠，这是云无月曾对她提及过的餍族的特性。那时岑缨成婚未久，常与她闲聊着为人妻的烦闷。
“姐姐说的是。但凡要活千百年，情感若不疏冷，又如何挨得住这岁月蹉跎？”
“万物各有命数，有了某一样便要失去另一样，从无完美一说。就像你羡慕我可随心而活，我又何尝不羡慕你们情感的丰富？”
岑缨不免有几分诧异，她印象中的云无月从未像现在这般有了日渐熟悉的人情味：“姐姐如今竟会在意这些了？“
云无月略略低头，瞧着自己手上那件名为“无心”的武器：“未遇到他之前，我倒也觉得这千载岁月不算什么。不过和他在一起之后，我才明白情感之可贵，也明白世间还有孤独这一磨人心智的顽疾。“
“即便日后会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的麻烦，姐姐还会觉得值得吗？”
“值得，为他也为了我，都值得。”
岑缨愣了半响，她拍着云无月的手背，眼中泛着一丝泪光，不停地点着头：“好，好，好，姐姐觉得值得便好。”
两年后，岑缨与世长辞，享年八十一岁，她一生踏遍九州十地，著书立说，教习弟子过百，子孙满堂，晚年过的极为安顺。她过世的前十年，秋文曲，凌星见皆已殁。至此，北洛和云无月在人间的最后一位亲友离开了人世。
北洛即位百年之际，云无月收到了来自辛商城的消息，黥龙君寿数将终，邀其最后一会。碍于如今身份之故，北洛陪同云无月经当年留于莽苼族商会的通道秘密前往辛商城。因是单独会面，云无月花了好些力气才说服北洛，让她单独入城主府与黥龙君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