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该说话还是该沉默

神话
在某王国，某国家，从前有两个朋友，名叫克留盖尔和斯米尔诺夫。克留盖尔智力超群。斯米尔诺夫呢，与其说聪明，还不如说温和、谦虚、性格软弱。头一个朋友健谈，能说会道，第二个朋友却沉默寡言。
有一回他们两人乘火车，坐在同一辆车厢里，极力要征服同一个姑娘。克留盖尔坐在姑娘旁边，甜言蜜语，对她大献殷勤。可是斯米尔诺夫一言不发，眨巴眼睛，按捺不住情欲而舔嘴唇。在一个火车站上，克留盖尔跟姑娘一块儿走出车厢，很久都没回来。他回来后，挤一下眼睛，咂一下舌头。
“你，老兄，怎么干得这样顺手？”斯米尔诺夫羡慕地说，“你的本事多么大！你还没来得及在她身旁坐下，事情就办成了。……走运的人啊！”
“可是你为什么错过机会呢？你跟她一块儿坐了三个钟头，却连一句话也没说！你不言不语，活像木头！在这个世界上，老兄，沉默是行不通的。你得精神抖擞，谈笑风生才行。你一事无成，这是什么缘故呢？就因为你窝囊！”
斯米尔诺夫同意这个道理，暗自决定改变他的性格。过了一个钟头，他压下胆怯的心情，在一个穿青色衣服的先生旁边坐下，同他活跃地交谈起来。那个先生原来很爱说话，立刻开始向斯米尔诺夫提出种种问题，主要是学术性质的。他问斯米尔诺夫觉得大地和天空怎样，对自然法则和人类社会生活的法则是不是满意，还略微涉及欧洲的自由思想、美国的妇女地位，等等。斯米尔诺夫爽快而热烈地回答他的话。
可是穿青色衣服的先生却在火车到达一个车站的时候，拉住他的手，冷笑一下，说：“跟着我走！”这时候，您会同意，斯米尔诺夫的惊愕真是非同小可！
斯米尔诺夫跟着他走去，就此失踪，下落不明。两年后他遇见克留盖尔，当时他脸色苍白，形容憔悴，身体干瘦，好比死鱼的骨架。
“这些年你到哪儿去了？！”克留盖尔惊讶地说。
斯米尔诺夫苦笑一下，把他经历的苦难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往后你可别发傻，别多说话！”克留盖尔说，“要守口如瓶，这一条你得记住。”
汝龙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