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想(15)
她穿着束身长裙不好蹲下来,但她还是蹲了下来,拿起了一把刷子递给了何贻琦。何贻琦想,受了恩惠,总不好拒绝。何贻琦开始调颜料,蘸了一刷子,却不知道从何入手,何贻琦站在白墙面前,直到油漆桶的颜料起皮,刷子上蘸的颜料变干。何贻琦欲哭无泪,已经,画不出来了。她站在旁边,有些诧异地问道,那我离开,你自由发挥。何贻琦坐了下来,这里很安静,没有人过来。她替自己关上的玻璃门,这里静的只有自己心脏的跳动声。白色墙壁如同化作荒野吞噬了何贻琦,何贻琦落入无底的白色深渊。何贻琦多久没哭过了呢?何贻琦没有算过,但一定已经很久很久了,因为何贻琦的眼睛酸痛得难以忍受。第一次离开父母就是八千多公里外的德国。何贻琦第一次感觉牵在自己身上的丝断了。世界的冷彻在没有家的庇护下侵蚀了何贻琦,但是啊,这个世界上的暖意也是无处不在的。
何贻琦走出荒原,千山万水塞进何贻琦的瞳孔。下午她来到这里的时候,何贻琦还是一点都没画。她说,没事,画不出来也没有关系。她想带何贻琦走,何贻琦眼神空洞地坐在地上,她拉不起来,也就只能任他坐那儿了。何贻琦听到外面传来音乐声,何贻琦打开玻璃门,听着微风承载音符而来,但好像不是那只管弦乐队,何贻琦侧耳聆听,那是一首后摇。那是无言的摇滚,沉默通向有言语所不能到达的地方,那是水于浪的梦想意义。第二天她来到这里时,何贻琦已经不见了,颜料撒了一地,那面墙上没有一处留白,所有的颜色都用上了,混沌间透露着极端的情感,何贻琦将自己的内心全都画出来了。
她来到楼梯间找何贻琦,何贻琦说,你还要我做什么。她说,和我走吧。何贻琦说,很抱歉,我要回国了。她说,我可以和你一起走。何贻琦说,我对不起你。你很优秀,不应该找我这样的人。她说,我不在意那些。何贻琦大声说道,你还不知道吗?赫卡尔,我让你走。这是第一次何贻琦叫她的名字。何贻琦想把那个化妆盒还给她,她接过后扔向了何贻琦,赫卡尔啜泣着离开了。当晚,何贻琦就坐上飞机回国,回到家里洗完澡,把自己画了七年的几千页的漫画拿了出来,在大连的一座公园深处,点燃。黑夜里,泛黄的纸被火焰撕扯成碎片,火星随风跃起。圣经中说,雅各离开别士巴往哈兰走去。日落的时候,他来到了一个地方,在那里过夜,他搬了一块石头做枕头,躺在地上,睡着了。他梦见有一个梯子从地上通到天上,梯子上,上帝的使者上下往来。
第二天,他去找了大学里的他最喜欢的那支乐队。历经两个月,他拉了其中的一个键盘手和贝斯手入伙,又在音乐节拉一个吉他手,在酒吧里找了一个鼓手。就这样组建了妄闻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