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想(12)
那个晚上,手机上看到的新闻全部都是拉格朗日号。那一刻阿松躺在床上,彻夜难眠。爬起身来上了两次厕所,变得更加地清醒了。阿松读过一个日本诗人的诗集,上面有一句话,我不要什么所谓的深刻。那本诗集现在还放在阿松的床头柜上,上面盖着一本颈椎病矫正指南,还有一件刚换下来的臭T恤。闭上双眼,阿松总是忍不住想很多,阿松今年已经四十出头了,人到中年,阿松没经历什么风雨,平常的上班,平常的生活,唯有耳机里的音乐为阿松注入别致的成分。阿松睁开眼睛,眼前是天花板,小时候的天花板上总有一些大蜘蛛,或者会因受潮掉落一些石灰下来。所以阿松都不愿抬头看天花板。而如今,阿松仰面躺在床垫很贵的床上,闭上了眼睛。天花板于黑暗中的那一点灰白的反射,总是会让阿松想起隧道里住的那个线路工人大爷。
那是一个在大学校园里的隧道,一端的出口就是东校门,来往的车辆不是很多,以学生的自行车和电动车居多。沿着隧道走,大概走到中间的时候,在隧道壁上的一处凹进去的地方,你就会发现他的那间小屋,深度不超过五米,宽度也不超过十米,铁拉门外旁停着一些自行车,大爷也做一些修车的活计。他的那辆老旧的永久牌自行车停在他的那间“屋子”里。那里没有自来水,也没有排污管。阿松经常看到大爷拎着碰得已经有好多凹陷的铁皮水壶去隧道外打水,他的自行车吱吱呀呀地叫着,好像下一秒就会散架。阿松和他仅有两次对话,一次是他从背后骑着自行车,叫着,小心。然后从阿松旁边贴着穿过。阿松一惊,往旁边一退,叫了一声哦吼。还有一次,是阿松穿过隧道的时候,发现隧道里的一盏灯在闪烁,最后直接黑掉了。阿松走到大爷的“小屋”,和大爷说,大爷,那边有个灯坏了,你过去看一下。
大爷从里面的杂物堆里起身出来,哪边?阿松指了方向。大爷说,谢谢你。我待会就去看一下。大爷进到里面去又蹲了下来。阿松跟了进去,问,你在做什么?大爷说,做一个小推车,我孙子大了,我想做个推车让儿子带着孙子到处去逛逛。阿松问,你的儿子在?大爷说,他是学土建的,经常要到工地上去跑,工作很忙,经常要出差。过两天他难得回来一次,我想让他带点东西回去。阿松说,你不去和你儿子住吗?大爷说,他不在这座城市,我在这几十年了,也不想离开。阿松说,我觉得搬去和他住,可以更经常看到他,彼此间也有个照应。大爷说,你说的没错,但我还是喜欢留在这里,待在你们年轻人中,这样我还能过的年轻一点。去儿子那,只能按照老年人的方式生活了。这间铺子,这条隧道,穿行于隧道的你们,都是我无法割舍的。跟你们大学生一起生活很有意思啊,只有在这环境下的熏陶下,我还能保持学习,我就怕哪一天我变了,变老了,当初念大学的我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