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想
张趋明
何贻琦很喜欢北岛。
喜欢他的句子,他的文章就像长诗一样,带着韵律和诗歌独有的节奏。想学他,但刻意总显僵硬,何贻琦不是会写东西的人。哦,毕竟何贻琦喜欢画画,从获得新的画纸那年开始。
何贻琦记得获得新画纸的那年,蝉叫得欢,别的不提,单是它金属般的声音就特别,那不知停歇的鸣叫,逼得人要发疯。谁都无法避免,若有法子,以莫名之力躲过夏季的喧嚣。关上窗子,那无处可寻的声源,来自内在的咽鼓管。何贻琦总体愚笨,如果说,眺望与回溯,而回溯要更累人。可何贻琦总是微笑着,面色红润。没准是,红枣吃多了。哎嘿,话不多说,何贻琦翻看语文书,实在惭愧,涂个鸦哩。
何贻琦没来烤肉店,阿松眼前冒着热气的铁盘上盖着一层好像是拿来吸油用的白纸,旁边放着几盘生肉。阿松打开手机的消息。
何贻琦前辈
9月21日 星期五
何前辈好,我是黄叔介绍来的,我叫王嵩松,我是meteor shower乐队的贝斯手,我诚挚邀请您一起共进晚餐,在沙河口区的仁记烤肉店,时间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或者您有想去什么其他地方吃都行。
王先生你好,如果方便的话,就下周一,也就是九月24日晚上六点在烤肉店见,我承蒙感谢你的邀请。
好。非常感谢百忙间抽空出来。
没事。我也很闲。
时间已经过了六点一刻了,阿松没见到何先生,也没接到电话或者短信。阿松把火力调小,直起上身,阿松本就不矮。直起上身后能够看到隔挡后的隔壁桌的人,透过靠背沙发上的假花环顾四周,都是三五成群的在吃着热气腾腾的烤肉,欢声笑语间,阿松发现还有两桌人和他一样没有开动。他们在等人?他们刷着手机,烤盘甚至还是冷的,也没见他们桌上菜。桌上空荡荡的,就几杯水。他们和常人无异,但都带着蓝牙耳机,虽然很小,但视力超群的阿松一眼就看出来了。阿松弯下脊柱,恢复到正常状态,徒手拿起一旁卷成筒形的牛肉,嗅了嗅,牛肉还算新鲜,放在冰箱里不超过一周。即便如此,阿松还是皱起了眉头。人不能过于自信,还是要适当怀疑自己。阿松今年也四十出头了,他不再年少轻狂,而像个一匹历经沧桑的孤狼。但他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风浪。对于阿松而言,他遭遇的最大的波浪,是在他心里那片后摇的海。
阿松叫来服务员退了菜,拿起挎包,戴上那顶白色的圆帽,用手压低了短短的帽檐。走出烤肉店,红色的像个小香肠的灯笼在晚饭里乱舞。阿松的身后传来下楼的脚步声,听声音,是八个或者九个人,而那两桌的人一共就是九个人。阿松停在二楼的平台,给何贻琦发了一条短信,烤乳鸽挺好吃的。一声消息通知音响起,阿松将头稍稍一偏,哼的一声笑了。他们没听见。阿松走下楼,骑着免费的电动滑板车来到最近的地铁站。当然,免费是因为阿松有办一张绿色的卡。拿起手机,放在裤子旁,往后照了一张照片,拿起一看,那些人用手环解锁了滑板车,正在远远地跟着,只有五个人,剩下四个可能从别的路走了。阿松假装拿起手机打电话,眼角往后一瞥,差点撞树上摔了,幸好有自动平衡系统和闪避系统。那些人看到阿松打电话,在十字路口就各自散了。阿松坐上地铁,从这头看向那头,人挺多,视线很快就被阻断,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看到三节外的视角,又被一个大妈的屁股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