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想(13)
有位哲人说过,我们的生命就是两个无尽岁月的黑暗间的一道瞬光。的确,就如蝉蛰伏地底十七年,破土而出,爬上一棵树,撕裂身体,蜕变羽化,大嚷一个夏天然后随秋风消逝。我们又何尝不是?但阿松觉得并不是这样。就像这个隧道一样,两端才是光明的,而路过人间的这一段才是黑暗的,即便世界是黑暗的,但仍然有许多人成为漫长道路的明灯,照亮着我们。灯是有寿命的,有的亮一周就灭了,有的亮了千年还在为路过的人指引前路。灯一盏盏地灭了我们又该怎么办?不用担心,还会有人会成为新的灯。那个人是或许是你,或许是我。
阿松两周之后路过大爷的小屋,那辆轻手做的小推车还放在里面,大爷不知道去哪里了。一个推着掉链子的自行车的女生站在门口,羞怯地往铁拉门里看去。
阿松决定了,他翻开手机里和阿城阿乙的照片,进入音乐软件,点了一首妄闻的歌。听着歌,在备忘表里写下了meteor shower.
那个女人果然来了,何贻琦在街区里的篮球场打球,她就站在篮球场边看着。这种地方站着一个白领模样的女子未免显得突兀。黑人兄弟看她居然是来等何贻琦的,都心生疑惑,也不时起哄吹口哨。等何贻琦尴尬地打完一场,她便挥挥手,让他跟自己走。何贻琦不知道她要带自己去哪里。但自己这么大个人,总不能被她给卖了。再说,何贻琦的自觉告诉自己她不是坏人。何贻琦满身臭汗的,手掌黑乎乎的跟在她背后。上了轿车,那个女人给他湿巾,擦干净手和身上的汗。擦完了,他们也就到了目的地。何贻琦和她去了几次,有时候她会带他去很高级的酒店请他吃自助餐,何贻琦一次能吃很多,服务员收盘子的速度还比不上他制造空盘子的速度。她基本不吃,就看着何贻琦吃,有时候会被何贻琦的滑稽逗笑,又立刻用手掩住嘴。有时候她会带他去五星级的宾馆,开一个高档的房间让他住一个晚上,把钥匙递给何贻琦的时候,她的耳根都是红的。
何贻琦穿着便装去到那些地方,总觉得自己是动物园里的猴子。之后她给了何贻琦一些昂贵的衣服,何贻琦还是不愿穿上,被当成猴子,总比穿上衣服的猴子好。从来没有人无缘无故对自己这么好过,何贻琦再一次开口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她没有说话。第二天,她带何贻琦去了一个地方,那是一个艺术馆一样的地方,艺术馆很大,连着几座楼,里面都挂满了古代的现代的画,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雕塑,还有管弦乐队在里面的一处平台演奏,演奏着巴赫的曲子。何贻琦看到演奏的曲目目录表,上面还有肖邦的曲子。她今天没有像以往一样穿着高跟,而是穿着平底的帆布鞋,披着一件白色小外套,穿的像个大学生,她年龄本就不大。她走到了何贻琦的身边,他已经停留在一幅画前超过了五分钟,她问,很喜欢这幅画?何贻琦说,嗯。这幅下面的标价是910欧元。她说,这是至上主义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