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下曲(4)
这一切结束得和开始时一样突然。看到那些蒙面的家伙穿过武装分子遗体来到面前时,辛巴达发现他们只有六人,而且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刚才是怎么凭借六个人控制住所有方向的火力线的。但麻烦并没有随之结束,第四批“来客”除了那些已经没出气的武装分子之外,还有一群携同而来的无武装穆斯林,他们理所当然般成了佛教众报复的对象。被一个胖僧侣用木棒砸得打滚时,挨打者嘶声分辩道:“我们是附近村子里的!是被他们用枪赶来‘朝圣’的!他们说帕萨梁是本地最古老的清真寺,必须有信众来祭拜!我们没想杀人!”
“帕萨梁是讲佛经的古庙,哪来的清真寺!”胖僧侣加重力道,那个被阿拉丁叫作“霰子”的人,一枪轰在了他脚边五步远的地面上,吓得他如猴子样跳开。
阿拉丁那些“无脸示人”的同伴们,持着关了保险的武器隔在两群信仰不同的教众之间,其中一个领袖模样的人站出来喝令道:“再有炸刺,给花生米吃!”他大概就是阿拉丁之前呼叫过的“格瑞拉”,一口月氏语荒腔走板,不得不由阿拉丁翻译成大家都能理解的话:“俺家山大王说,和气生财。谁再敢打人,形同地上的死鬼!”
“我知道你们是谁了。”辛巴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预兆,当时他正在阿拉丁的帮助下,把馆长埋进自己发掘和寻索了一生的古城墙基下。
“我见过你看到那支唐朝军队遗迹时的眼神。”他拾着阿拉丁的牙慧,却有另一种深长的意味,“看到自己的历史、自己的记忆时的眼神,几十年前馆长第一次看到这座美丽的帕萨梁时,也是这幅模样。你的那位朋友,‘格瑞拉’,这个词在英文里是游击队的意思。游击战最为盛行的二战前后,这种战术是谁的标签呢?芬兰人,意大利人,挪威和法国的抵抗组织 ……还有你们,你们是唐军和擅长游击战的红色军队的继承者,你们从帕米尔高原东边来!”
“你一定也很爱读《一千零一夜》吧?”阿拉丁不着边际地答道,“阿拉丁那个故事的开头是什么样来着?”
“传说很久以前,中国有个大省,疆土辽阔、物产丰富,很遗憾我已经不记得它的名字了。穷裁缝穆斯塔法的独生子阿拉丁是个惹是生非的坏小子。”辛巴达能把这个著名故事从头到尾背下来,而这次背到开头他就卡住了,他突然意识到,在《一千零一夜》的原著里,大名鼎鼎的阿拉丁居然是被作者描绘为一个中国人。
带着一种“我早就给过你线索啦”的神气,阿拉丁很得意地面对着辛巴达的惊讶,“在《一千零一夜》辑录成书的那个时代,阿拉伯帝国和唐帝国正各自处于它们最强盛的时期,财富和文化的吸引是相互的,原著作者一定是带着对中原异域风情的好奇,而把阿拉丁的故事背景放到了中国。一个从文化交流中产生的人物,一个有着阿拉伯名字的中国人、顶着中国人名头的阿拉伯人,阿拉丁实在是个美丽的代号。至于格瑞拉,他姓游,真的叫游击。”
辛巴达回头打量游击,那大胡子依旧和战友们隔在分头歇脚的两群信徒之间,以防他们出于信仰分歧或世俗恩怨再撕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