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食(7)

碰见你的那一天我在酒吧喝得有点晕，但我在医院里看着你，我强烈地感觉到我就像你一样，是这个无情世界的弃婴，而我只是有着想喝血的怪癖，仅此而已，可我是一个人，作为一个人，我怎么能够喝人血呢？这谁能接受呢？而我的伪装似乎的确是非常笨拙了，或许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我想我也是罪有应得。
你加入了我的生活，而你就是我的救赎。你之所以能成长，牲畜的血对你是远远不够的。你应该不会太记得，在喂给你的血中，除了我告诉你的牲畜血以外，还加入了我存着的血袋中的人血。我并没有掺很多，但是人血的成分非常地高效，能让你摆脱那吓人的贫血样貌。当我看到人血对你有效时，我暗暗发誓今后努力戒掉喝血，所有留着的血都给你。我想做到，不仅仅因为你是听力灵敏，能听懂蝙蝠的话的吸血鬼，喝血是符合天经地义的，而我不是，我是一个有喜欢喝人血的怪人，这是不对的，还有，我把你当成我的女儿，当成我唯一的亲人。
开始戒掉喝血的时候我真的非常口渴，就像有千万刀子在剐我的喉咙，虽然我想到用酒精替代，但这根本是两码事，喝醉以后四肢瘫软和血瘾交错，就像我被绑在火刑架上灼烧。我至今没有想到更好的主意，或许我自制力就是这么差，人就是这么笨拙，我做不好任何事情。但我的确减少了喝血的频率，也尽量不再去酒吧，开始全身地投入工作，认真地工作，包括那个家伙叫我做的一些边缘的危险行当。我的身子和精神也好了不少。但是，我仍然无法负担起这些巨额的费用。随着你慢慢长大，我开始承受不住身心的疲惫，我始终都在焦虑着该如何搞到钱，变本加厉早出晚归，甚至疏离了对你的监管，果然你还是干了蠢事，我承认有一部分是我的错。
那天你犯下的麻烦是我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因为我查阅的所有资料都表明吸血鬼天性是要吸人血的。碰巧那一天是那个家伙值急诊。他知道你，我和他说过，因为我相信他是个明白人，不会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他一看到脖子上的咬痕便知道了你。他很生气，因为掩盖这件事情让他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他气冲冲地来找我算帐，扬言不再为我提供血源。说实在的，他已经是对我仁至义尽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你大吼，对不起。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失去了理智，我又回到酒吧喝酒。
后来的那一天我烂醉如泥，我独自一人去了血库那边，自己喝下了几袋血，这解渴的感觉真好，但我很快就不省人事，但我醒来以后便忘了这些事，我还把这件事情怪罪在你头上......好了，现在你也离我而去了。
你尽管恨我吧，你应该恨的。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人类，更别说当一名父亲。
现在我想或许我没有真正教会你什么，我只是自私自利地把自己内心的愿望投射在你的身上，说到底，我只是想让你比我做得更好些，但这对你并不公平，你属于和人类截然不同的种族，你没有任何需要服从人类规则来过人类的生活，你随时拥有狩猎的权利，这是你的天性，没有人可以将其磨灭。
同时你也让我重新开始思索我是谁。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母，我也是这个世界的弃婴，我也喜欢喝人血。我早就否定自己不属于人类，直至我遇到了你，我又开始惊讶，你并不害怕阳光，不怕十字架，不怕银器，但你是一只真正的吸血鬼。究竟背负着“人”这个称谓对我来说是不是过于沉重的负担，在我完全失败的作为人类的生活中，这些真的全都是我的错吗？在悠悠几千年中，是否吸血鬼与人类有过混血种，有多少吸血鬼的基因流淌在每天东奔西走的人潮中，是否我就是一只带有缺陷的吸血鬼，还是说这一切只是我想的太多，但将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去融入这个社会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吗？我邪恶吗？我是个人类，是的，我很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