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良堂）一

孟鹤堂的家住在老城区，从学校回去经过一条旧铁轨，轨道的一边高楼林立，另一边却低矮陈腐。
几年前也传闻过要拆，磨白了的柏油路两旁梧桐茂密，再晴的天也一片阴郁，垃圾桶常年溢满，泛出阵阵酸臭。早前有市政修剪树枝，近年也不来了。
时不时会从路旁的门洞里泼出一盆搅着泡沫的水，孟鹤堂就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一年。为了照顾家里，明明可以选更好的学校，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妈。”孟鹤堂吱呀一声推开铁门，瞟见腿脚不是很灵便的母亲在厨房忙碌着，帮手前先绕到小房间，却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转头问道：“宁儿没回来吗？”
“没有，中午也没听她打招呼，不知怎么回事。”孟母将短发掖在耳后，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焦躁。
孟鹤堂坐在矮凳上摘了几片菜叶，突然又站了起来，拍拍双手道：“我去学校看看。”
“好，好。”孟母松了口气，赶忙应道。
熟门熟路地找到孟若宁的班级，除了四五位在附近吃了饭就来等晚自习的学生，其他人全都离开了。孟鹤堂小声和离得最近的人打听，知不知道若宁去哪了？
“孟若宁？”马尾辫女生思索片刻道：“好像她爸来接走了。”
“我爸？”孟鹤堂皱紧眉头，道过谢后走到教室门口。整个高中三年，他几乎没来过学校，每次家长会都是孟鹤堂代参加，眼看快要高考了，他捣什么乱？
一边下楼一边拨出号码，接连被挂断了两次，当孟鹤堂逐渐恼火之际，电话终于接通了。那边有些期期艾艾地问道：“什么事啊？”
“宁儿呢？”
“我怎么知道，学校吧。”
“我就在学校，有人看见你来接她！你把她带哪去了！”孟鹤堂突然提高音量，“你不说我报警了！”
“我带自己女儿出来吃顿饭都不行了？吃完就回去！”
“我现在就要看见她！现在！！”孟鹤堂挂断后立刻发出了视频请求，约摸两分钟后，那头才接通。
屏幕里剪着娃娃头的确实是孟若宁，虽然笑着，但显然很勉强，眼睛浮肿，像是刚哭过。
孟鹤堂见状，不管若宁说什么，只一径问她在哪里。什么吃饭，从背景看很可能是酒店室内。
“宁儿！哥来接你！你告诉我地址。”孟鹤堂急得原地打转。
“行了，接什么接，你先回家吧。”手机被那个男人抢了回去，直接终止了通话。
孟鹤堂又急又气，正想报警，手机闪进一条信息，XX酒店2901，等打开界面，消息已经撤回。
这个世界的丑恶远超乎人的想象，但孟鹤堂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亲人身上。房内只有父亲一个人，孟鹤堂缠着他，从屋内撕扯到了过道，声音越吵越响。
“你把她带哪去了！”孟鹤堂拽住他的手臂大声吼着，“她快高考了你知不知道，你还是个人吗？！”
“我是你爸！你跟我这么说话！”孟凡仕试图从他手中挣出来，反而肩膀撞在墙上，也恼了，反手用力推开孟鹤堂，还踹了一脚骂道：“滚回家去！”
孟鹤堂一个踉跄又要冲上来，有人拎着一袋吃的走出电梯，还来不及问原因，就远远指着孟凡仕斥道：“小点声！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