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渡(8)

“不就是前面那小茶摊殷家姑娘，人家可是定了的，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店家把酒倒了一小杯放在食客面前，继续回道 ，“那小公子一家子都进京赶考去咯，好几年都没个音信回来。可怜这姑娘天天站在这渡口前巴望着。每回见着那大江来的船哟，都欢欢喜喜赶上去看看。看到船上人都下完了没见着小公子，又失望万分，年年天天如此。人家去南岳烧香拜佛的信徒都没她这么实诚又殷勤。”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可惜的叹息。
“虽是姑娘家，倒是个有情有义的。”那客商喝了口酒，也是感叹道，“只怕那小公子高中，在京里另聘啰，白白辜负了这番深情厚意。”行商见得人多了，见得悲欢离合也是多了，这样的故事并不鲜见。
店家肩上搭着抹布，手上不停，收拾着客人已结账的桌子，嘴里絮叨着，“谁说不是呢，也有人劝姑娘别等了，搞不好人家已经攀上高枝，不念旧情了。也有媒人上门说亲，连徐大掌柜的儿子都拒了，硬是不肯改变主意，少奶奶都不肯当呢！还说书上说，君子当言而有信。”
店家放了脏盘子，边擦桌子边又续道，“我说这姑娘家家的，当么子君子，嫁个好人家比什么都强！”
“店家倒是实在人，帮我看下要打包的好了没，好了就拿来一起结账吧，我这就要上船了。”说话间花生米见了底，酒也不剩一滴。
“好叻，就来。”店家应和一声，转身往里间提食物去了。
第六章 且问归期是何期
按韩荆上京科考那年算起，如今已是第六届了。
头一届因守孝而只能错过，以后几届皆名落孙山。看着同住小院子的书生换了一茬又一茬，连房东太太都嗤笑他无用，这天也不例外。
“哎呦喂，我看你啊还是早点收拾包袱回去娶媳妇吧，这状元可不是你这种拈几句酸诗就能考得上的。又无名师引荐指导，别一时痴心妄想，白白耽误了年纪！”
韩荆从刚开始的脸红脖子粗的回嘴，到现在的无动于衷，说是成熟了，也是平庸了。古人也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犯不着一般见识。
他那股眉间的神采飞扬，早在父母离世时，在屡次不第中，消磨殆尽了。只有那股执拗，还藏在眼底，支撑着他熬过了这么些年。
也不知道殷家那妹妹是否还在等他，是否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心底不免长叹一声，那小花儿嘴上不饶人，心里还是对他最好。盼望她守信，又怕她守信。
心里想着事情，就没有看路。一不小心就撞在了门框上，又惹来那长舌房东的嘲笑，“哈哈哈，今日放榜也和你没甚关系，肯定没你名字！何必欢喜得连路都不认识了，哈哈哈~”那房东太太涂着红色丹蔻的手指捻着帕子，学着小姑娘的模样，自以为笑得娇俏，只是那抖动的腰间肥肉，眼角能夹死蚊子的皱纹，以及脸上簌簌往下掉的**，直让人觉得除了恶心，还是恶心。无怪房东只呆在小妾房里不出来。
所以韩荆目不斜视的就走了出去，没有回话，更吝惜回头看一眼，毕竟看一眼都要好几天吃不下饭。
自以为的臭美无人捧场，房东太太当然怒了：“呸！一个穷书生，还拽个五万八万的，真当自己状元爷啊！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货色，考了十几年考不上！肚子没货也敢充斯文！嘁！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