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酒【上】
北京地处东方,总是天黑得早。张九龄从剧场出来的时候,天空大概是墨蓝色的一片云,带着几分云气,却也混在阴沉的天气里,剧场藏在小小的一条巷子里,大概是太迟了,连门口的粉丝都散干净了,张九龄久违的蹲在马路边吸一支烟,标准的亚洲蹲,他想起前几天去见过的偶像,弯了弯唇角,心说估计是优秀如他一般的人,也是驾驭不了亚洲蹲的。
小巷子里的照明灯坏了,粉丝们签名的时候都是打着手机闪光灯,今天大概是闪了张九龄的眼,他莫名觉得现在巷子口昏黄的灯光,大约是阎王的黑白无常,索命来的。
可是,索了谁的命呢?这里除了他以外,已经没有人了。张九龄不信鬼神,却唯独这一阵,开始害怕起来。他怕大约逝去的,是他无疾而终的恋情。
恋情?大约也算不上吧。他撑着脸,坐在木制的栏杆上,今天出来的迟,满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他套了个大背心大短裤,上一次这么做,还是胖嘟嘟圆乎乎的时候,那时候没人会盯着自己,大夏天的,毫不掩饰的能少穿就少穿,露出大片光滑的后背,也没多少人愿意注意。
北京夜晚的风都是温热的,从背心的开口钻进去,湿乎乎的沾了整片胸膛。张九龄突然有个念头,他想一石头砸碎路口那盏晦暗不明的灯,然后最好是下一场雨,在黑暗中光着膀子抽一根烟。
这是个很可笑的年头,因为升出这么个念头,无非是因为想撒娇罢了。可是现在空无一人,他又软弱给谁看呢?
嗯,只有他一个人。王九龙今天走得早,好像是喝酒去了。张九龄一个人给粉丝签完名之后累的手酸,回到后台不见他人影,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忙音。打第三个电话的时候,他愣了愣,把打了一半的电话压了。其实也想得出来,王九龙大约是关了静音。那人说过的“我和兄弟们去喝酒,谁也拦不住!”
其实他也没拦过,王九龙这话可能说的无心,但是他却听进去了。
也不止这一句,王九龙说的所有话,他都听进去了。
王九龙总是话很多,遗憾的是张九龄真的每句都记得。
第一次出去喝酒的时候,王九龙说“你们最多算是酒友,我和老大才是真正的朋友。”那时张九龄还有点儿慢热,梗着脖子被猛然拉进一个暖烘烘的怀抱,肌肉都僵直着,勉强笑了笑。
熟悉了之后,有时候莫名其妙连说话都是异口同声。前几回两人还疑惑地对视,后来兄弟们起哄,王九龙就把下巴垫在他肩膀上玩游戏,笑的狡黠“看见了没,这才叫默契。”张九龄总是耸耸肩,“谁家儿子不随爹呢毕竟。”
只可惜,那样的默契足以让张九龄知道靠近王九龙会有多危险,却还是挡不住他被一点点拉入深渊。就像他一直知道,那样耀眼的男孩是无法独占的,他可以替王九龙挡住找到后台来的各色人马,可以在凌晨面不改色的把醉倒认不出人的王九龙从夜店拖回家,可以在冬夜的车里偏过脸躲开王九龙带着酒气的唇,却终究躲不开王九龙。
“唉,九龄,你会和大楠一辈子吧?”
“一辈子父子?大约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