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刀雪（第十一回）(2)

赵忠良早已从“皇城司”的情报网中得知这个陆由孝善于各种诡谲伎俩，他赵忠良何许人也？是执掌“皇城司”的三大太监之一，在“皇城司”中除了“老祖宗”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这些年来他什么鬼蜮伎俩没有见过，没有使过？
但不知为何，赵忠良如今亲眼看着这个面露微笑的年轻人，竟然让他无端想起了自己那个“慈眉善目”的“老祖宗”。饶是如此，赵忠良毕竟在官场、江湖这两座大染缸沉浮多年，事到如今仍旧没有丝毫的露怯；只见他咬着白森森的牙齿，双眼如毒蛇一般盯着吕平身后的何溯之，字字如金石炸裂一般从口中迸出：
“何溯之！你是要抗旨吗？！”
仿佛是有意与他的这句话相衬，赵忠良话音刚落，便听得“同福坊”外远远传来了数十骑的马蹄声；蹄声急促，转眼便至，只见一兵士骑着一匹身披战甲的枣红色军马，冲入“同福坊”中，这名兵士冲入后，环视四周，随后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向何溯之急道：
“报！我军来州斥候岗遭到辽军夜袭！”
这名兵士声如洪钟，此话一出，不免引来堂内众人议论纷纷，却少有食客露出惊愕神色；
须知，虽十年前与辽人签下了停战盟约。奈何辽人掠夺成性；盟约起后只过了不到半年光景，辽军便有小股斥候假扮成马匪在北定城四周劫掠；汉人初时念及盟约，便多有忍让；不料辽人此后气焰越发嚣张，竟连伪装都懒得去做，直接穿着军服劫掠汉人；何溯之接连第十道上书，终于获得朝廷允许；将汉人斥候编队，在四周小城修筑岗哨，以剿匪为名，与辽军斥候相互厮杀，而辽国朝廷却也对此视而不见，只是不断派出小股游骑劫掠汉人。
此后，这北定城边境便有了一面两国商贾其乐融融地互市，一面两国斥候的几十人小战冲突不断的奇怪局面。
起初，人们还对此事啧啧称奇，后来也不知是从哪传出的说法；说的是，两国大战后，谁也不愿轻易再起那举国之战；辽人朝廷中始终有一派权贵叫嚷着“不忘国本”，辽国皇帝不顾这干人反对与汉人签下了停战之盟，也就对他们小股游骑劫掠汉人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汉人边军又何尝不是将这小股辽军当成砥砺自己刀锋的磨刀石；众人只觉得此言有理，此后对此事便见怪不怪，少有人再去琢磨其中真像了。
只是，此时堂中众人却没注意到，这条算不得什么新鲜事的军情；却让这位执掌“皇城司”的大太监目眦欲裂；他恶狠狠地瞪着何溯之，气急败坏地说道：
“何溯之！你这是欺君！”
何溯之却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吕平身前，闻听赵忠良此言，何溯之眼睑微垂，冷冷地对赵忠良说道：
“赵公公，慎言。”
赵忠良之所以如此气急败坏，这便要牵扯出一件前朝典故；我朝“高祖”皇帝曾与前朝名将慕容春秋，各帅二十万精锐对阵于大名府，慕容春秋用兵如神，将“高祖”皇帝死死拖在大名府外，眼看“高祖”就要弹尽粮绝军心溃散；慕容春秋却被一秉笔太监押送回京，大名府军心溃散，不足一月便城破。“高祖”得天下后深以为戒，立下祖训，若有敌国来犯，宦官不得干预边塞将领。史官为贬前朝、颂本朝，自然不会放过此事，对其是大书特书，就连大字不识的村妇也知这前朝临阵换将的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