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时诡遇(4)

叶巡一时不知所措了，不知该把视线落在哪里。
廖幽韵倒是自然，亲昵地叫了一声：“奶奶，我回来啦。”
“回来啦，人你带回来了吗？”廖老太的声音，和叶巡想象的一样，沙哑而冷峻，“你就是叶老头的孙子叶巡？”
叶巡点点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问：“您这儿有我爷爷留给我的遗言？”
廖老太没有立刻回答。她歪过头去，眯起眼饶有兴趣地将叶巡从头看到脚，啧啧称奇：“不愧是爷孙，真像。你爷爷要我转告你的不是什么遗言，不过是一句话，他让你有空去佛爷庙拜拜。”
叶巡一愣，不禁问：“这真是我爷爷说的？他明明知道我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信不信都由你，反正老太婆我已经把话带到了。”廖老太有些不高兴了。叶巡也不是笨人，知道自己的话惹恼了这名靠着神灵鬼怪吃饭的老妇人，很识趣地道了声别，转身就走。到了门口，他才想起一件事，扭头问：“您为什么不让我去那座山头呢？”
廖老太一听这问题，紧绷的老脸一下子松弛下来，绽放出一个邪异的笑容：“那个山头不干净，劝你别去。”
“不干净。”叶巡把这三字在自己嘴上过了一遍，却没有丢进心里。他出了门，发觉廖幽韵跟在自己身后，于是问：“你怎么跟过来了？”
“去佛爷庙，正好和你同路。”
“你觉得我会去佛爷庙？”
廖幽韵反问：“难道你不去佛爷庙么？”
叶巡一时语塞。若是在平常，他绝不会去。但这毕竟是刚刚下葬的老爷子吩咐的，无论真假，去一趟也是应该。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不再理会身旁这名来意不明的女人，自顾自地向佛爷庙方向走去。
廖幽韵毫不在意他的无视，跟着他，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我刚出生的时候就被父母带了出去，几乎没在村子里住，还真没去过佛爷庙，也没迎过佛。迎佛好玩么？”
迎佛——叶巡虽不搭理她，却被她的发问勾起了回忆。这座村子里供着一尊不知名的佛像，大家都管他叫佛爷。每年正月初九，村里的人会把他请出庙宇，抬到山脚下用溪水洗干净，再在一天后迎回来。回来这趟要绕过村子里每家每户的门口，而每家每户都要准备祭品，用来祭祀佛爷，还要出一个人穿上戏服，画上脸，骑上马，扮作戏文人物跟在佛爷之后。等把各家各户转完，再把带着一只花花绿绿大队伍的佛爷抬回庙里，在那里举行最盛大的参拜——这参拜往往由廖老太主持。最后就是分食祭品，再请来草台班子，热闹地唱上三天戏。
小时候叶巡觉得这项活动很有意思，自己甚至还扮过戏文人物。可长大之后，他就发觉这活动除了热闹也就什么都没有了，村民的虔诚也就是迎佛的那一阵，之后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而那尊不知名的红脸佛爷像，也不似什么善神，倒更像是一尊煞神。
叶巡只顾自己想着，完全没有去听廖幽韵的话：“其实我之前见过你，就在你上班的那个工地边上。像你这样能按着自己想法去活的人，真是叫人羡慕。”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佛爷庙前。这栋白墙青瓦老旧建筑的漆黑大门正开着，透过去可以看见那尊佛爷像前正跪着一人，低头不知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