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时诡遇(3)

如果叶巡是一名不老实的公子哥，现在一定会打蛇上棍地装作认识这名绝不算丑的女子。只可惜他不是，骨子里的质朴让他很诚恳地说：“不认识。你不是这村子里的人吧。”
“你是不认识我，”女人并不否认叶巡说出的前半段事实，“但我确实是这村子里出生的，是廖老太的孙女。”
廖老太！叶巡不由地把吃惊都放在了脸上。在这个村子里，论名气，第一的位置还轮不上第一大户叶家刚刚去世的主人叶敏天和大孝子周傅青，而是远近皆知的半仙廖老太，就是她为叶家找下的风水宝地。
不知道已经渡过了多少岁月的廖老太，有许多关于她的传说，光怪陆离不一而足。但最让叶巡印象深刻的是自己亲眼看到她的那一次。
那时他只有五岁，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刚从外面野回来的他兴奋地冲进正厅，却发现了一名从未见过老女人，身形很小，蜷坐在自家大厅正对门的太师椅上，如同一直老猫，干瘪的脸上满是象征死亡临近的老人斑，正冲自己诡异笑着，露出缺了一半的参差不齐的牙齿。
年幼的叶巡一下子被吓哭了，惊来家中的大大小小，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住。后来年纪大了些，他隐隐知道那天见到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廖老太，是每年老爷子专门请来为家中辟邪的。
叶巡幼年的恐惧一下子被唤醒了，他盯着眼前这名在狭小山路相遇的美艳女人，果然在她的眉宇间发现了几分熟悉的恐惧气息。他迟疑地问：“你真是那名廖老太的孙女？”
“廖幽韵。”自报家门的女人微笑着伸出以示友好的右手。那是一只雪白透晰的玉手，叫人有种想捏在掌心的冲动。叶巡的冲动并不强烈，他有更在意的事情：“你刚刚说我不能去那个山头，为什么？”
廖幽韵收回第一次不受欢迎的芊芊细手，保持着从容说：“我只是个传话的，我奶奶叫我在这里等着你，别让你到对面山头去。”
“你奶奶？”叶巡更加惊异地注视廖幽韵，想出那轮廓相似的脸庞上看出那名神通广大、能掐会算的廖老太到底弄什么古怪。
廖幽韵接着说：“我奶奶还说，你如果想知道，就去见她。她那里正好有你去世的爷爷留下的话。”
“我爷爷留下的话？”叶巡的眼皮一跳，思量起这句话的真假，却得不出个结论。沉默半晌，他对廖幽韵点点：“麻烦你带个路。”
廖幽韵愉快的点点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带着叶巡折返回去，拐进狗尾巴丛，抄不算好走的近路来到村头，那里仅存着全村最后的一栋石头房子，正是廖老太的家。这栋石头房子远远看去如同蜗牛背负的蜗壳，走近再看则像是石头组成的龟背。身为村里第一大户的孩子，叶巡从没有住过这种房子，不免有些惊奇，但更让他惊奇的是已经进去的廖幽韵，这么怎么看都是城里人的女孩，竟然十分擅长走山路，而且与自身形象不同的，她十分健谈，几乎到了鼓噪的地步。也多亏了如此，叶巡发现她所就读的大学就在自己工作的城市。
叶巡随着身前的廖幽韵一起走进去，发觉里面的光线意外得好。在明亮的环境中，一名身形很小的老妇人正盘腿端坐在对着大门的藤椅上，吸着旱烟，云里雾里。在云雾中，叶巡看见了那张年幼的自己极其恐惧的脸，正眯眼投来叫人不安的视线。时隔十七年，廖老太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过去半白的头发此时已然全白了。还有一件事叶巡不得不在意，这名不知道已经活了多久的老妇人光着上身，坦然露出已经失去大部分生命活力的难看身体——两颗乳房，干瘪着如同枯死的树叶贴在身上，无力下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