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时诡遇(2)

三月十三，宜治丧，果然不差。叶巡暗自想着，把瞌睡的眼神收回来。那个山坳风水极差，完全比不上这块叶家专门请半仙找下的宝地。这块宝地已经永远地收容了四具叶家人的躯壳：一辈子过得并不算舒服的老爷子，最终积劳成疾、无药可医的任氏以及一出生就夭折的两名孩子——叶巡的大伯和二伯。
是什么人这么巧也在今天下葬？昨天半夜赶回村子就被拉去守灵的他有些好奇起来，他没有贸然去问周围那些并不熟稔的亲戚，而是把疑问留在心里，等着下葬一结束就去看个究竟，好以此来打发这一天余下的无聊乡村时光。
可是就在葬礼结束前的一刻，他身后四姨和二舅的低声耳语一下子就把谜底揭开了：
“我说那边山头上的是不是那个周家？”
“就是就是，周家老头和咱家的是同一天走了，按村子规矩过来也是今天下葬。那老头家虽然穷，儿子出了意外、儿媳跟人跑了，但养了个孝顺孙子，最后几年倒是享上清福了。”
他们说着，不由自主地用看了一眼身前的叶巡。叶巡感觉到了，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这样的比较在这半年里已经发生了好多次：周家的孙子周傅青是受人敬佩的大孝子，而自己则站在他的对立面，做最好的反面教材。
虽然是村子里的同龄人，但叶巡对这名恪守孝道的同龄人周傅青并不熟悉，只知道他家是村子里最穷的，不时还要上山挖野菜度日。而他最让村里人津津乐道的，是放弃了去上大学的机会，留在村子里照顾年迈的爷爷。在其他村民眼里，他们一个是不孝的富家纨绔，一个是穷人家的大孝子，没有交集，不可同日而语，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熬到下葬结束的叶巡仍是决定去那座山头瞧瞧。他和态度冷淡的父亲打了声招呼，说自己想在村子里转转，就不去理会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径自离开。
从这处风水极佳的平地到那座山头需要经过一段不算平坦的泥泞道路，路的两边是半人高的狗尾巴草丛，风吹过后便会弯腰低头，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一位位屈身行礼的瘦长迎宾，口中说着意义不明的欢迎话语。
截下一段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享受着清爽山风的叶巡不知不觉地轻快起脚步，嘴中哼唱起随兴而来的调调。这本不是一名刚刚目睹至亲下葬的人该有的状态，但叶巡并没有过多的悲伤和顾虑，他相信人死灯灭，一辈子没犯下什么大恶的老爷子会笑着去轮回。
行到三分之二处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虽然之前也有人和他在这段狭窄的泥路上擦身而过，但那些目光惊疑而警惕的村民并不能让他停下。但现在迎面而来的人大为不同。首先她是一名女人，而且是一名面容姣好、身材婀娜的女人，作为一名正值血气方刚年纪的男人，叶巡自然而然地为她放慢了脚步，留住了视线。
但真正让叶巡停下来的原因，是她轻盈盈地来到他跟前，说了一句话：“叶巡，你最好别去那个山头。”
叶巡有些吃惊地打量起这名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女人，确定自己的记忆里并没有她之后，皱起眉毛问：“你是谁?”
女人浅浅一笑，用手按住被山风吹乱的秀发，反问叶巡：“你不认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