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生死，才明大道(2)

我出生的时候是凌晨，外面大雪，那时的医院还没有大暖，病房里也很冷，尚未老去的老奶奶就坐床上抱着我，一抱就是一整天，饭都没吃。
我是妈妈剖腹产的孩子，体质很差，小时候三天两头生病，那时候生过五个孩子的老奶奶教着妈妈照顾我，满布褶皱的手握着我凉凉的小手，很是暖和。 
我经常上吐下泻，热了会起痱子，换季会起水痘，坐那里不动胳膊都会脱臼。这样羸弱的我，记忆里出现画面最多的就是在老奶奶家，四爷爷为我推拿或是怎样，老奶奶总在一旁陪着我，我不爱跟别人说话，但是独独爱陪老奶奶说话。
我是我这一辈最大的孩子，也是知道老奶奶故事最多的小孩子。
老奶奶曾经是逃难过来的，又经历了日本鬼子进村，经历了后来很多事情。日本鬼子进村那年，家家户户都提心吊胆，一有风吹草动，老奶奶就烙很多烙饼，藏在身上的衣服里，带着孩子们藏起来。
后来家里孩子慢慢长大，五个孩子中的老四，在火车轨上贪玩，不幸被火车撞逝，后来的四爷爷是老奶奶*****，没有老四长得清秀，但胜在乖巧。后来四爷爷发烧，烧的很怕，落下了病根，不能像常人一般走路。
于是四爷爷更加努力，跟着老医师学医，才有了后来给我看病的事情。再说那个原本的老四，眉清目秀的男孩子，眼睛仿佛盛着星空，还是长眠于世，经人搭线，作了一场冥婚。我有幸在老奶奶葬礼上见到过那鬼新娘的家人，我，应该是知道这个故事的第一个小辈，也是最后一个。
有了弟弟后，家里人闹的更欢，我经常跑到老奶奶家避风头，老奶奶便劝我，用她苍老的手摸着我的头。我也念着老奶奶的好，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一定首先给老奶奶送过去。
老奶奶中年丧偶，一个人拉扯大五个孩子，我知其不易，倍感艰辛。日子那么难熬，也没有将儿女拱手让人，不过是供不起孩子们读书，但在那个年代，活下来就是奢侈。
棺材里的老奶奶嘴角微扬，我不知是每个离世的人都会这样，还是只有老奶奶是笑着离开。
我看到那个笑容，感觉到的是她终于不用受病魔煎熬，感觉到她走的没有痛苦。那个笑就像是老奶奶教给我最后的道理：没有什么事情比生死更重要，永远不要为了已经发生的事情而遗忘身边的人，珍惜现下总比叹息过去来的实在。
我亲眼目睹净脸，铺衣，盖被，钉棺的所有过程。我没有害怕，只是希望能多看一眼，因为家里人反对，我没能在灵前守灵，那份愧疚，永生难忘。
老奶奶去世的那天中午，我骑着车回家，到门口发现家门被锁，那时心底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一路向老奶奶家骑过去，花圈摆了那么多，做花圈的就在另一个巷子口，当时还有些侥幸，万一不是呢。
然而，随着离老奶奶家的距离越来越近，花圈也越来越多，进门第一眼，便是正厅被浓郁的檀香笼罩的木棺。我看着爷爷通红的双眼，从此以后爷爷上面便在没有大人的关心，那么铁血硬汉的爷爷，突然就像打了霜的叶子，一下老了好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