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同人】 落红满阶红不扫(4)

可真是只乖狐狸。
它抬起头看我，那种湿漉漉的眼神出奇地熟识。
仿佛依依不舍，但还是一步一步地后退，直到化作一团红云，消散在蔚蓝如洗的天空。
我知道我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隐雷滚动，原来夜里下过一场雨。我被惊醒的时候一时竟然分不清是今夕往昔，前世今生。
直到风吹动床帏，我望见空荡荡的一片。
像过去的四十年里，我亲自打扫殿中的每一个角落。宫宇空旷，往往这样，无情无绪的一整天便过去了。
花瓣委了一地，雨后的空气里泛着晴朗的香甜。
遇上这样的天气，她会难得地早起，挎着个小篮子，蹲在雨后潮润的草地上，捡拾还尚完整的花瓣，不管裙摆溅上了斑斑泥点。
桃花尚在枝头的时候，她说她舍不得摘。
落下来的，不如做成桃花酒，来个一醉方休。
但是在宫里她是醉不了的。我不让她饮过三杯。
如果早知道她的人生那么短，我一定会让她好好醉一场，让她易醒的梦长一些。
我抢下她的酒杯，她会生气，跺跺脚便跑出去。
不会跑远，往往只到后院的秋千架，小靴子一点一点，想要荡到天上去。
“永娘，你过来推一推嘛。”
小小的气性早就随着枝头惊起的小鸟一起不见了。
我绕到她身后，推动秋千。
她就笑起来，双颊是微醺的粉红。
鹅黄色的衣袂翩翩飞舞，衬着她清脆的笑声，使她像一只落在花丛的小黄鹂。
恰其时，一阵风吹来，枝头花瓣纷纷而落，一场乱红急雨。
“永娘，你过来推一推嘛。”
这一道声音使我如大梦惊醒，我不可置信地走向那已安静了四十年的秋千。
我只不过看见了一角鹅黄色的衣裙，便已经开始颤抖不已。
她回头看我。梨涡浅浅。
我曾经见过无数人似她，却终究不是她。
“皇后娘娘为何在此？”
“哎呀，我又跟李穆吵架了。我原本以为东宫便憋闷得很，没想到皇宫更讨人厌。我就想回来看看。”
裴家十六娘与太子穆，是先帝亲指的婚事。
她活泼跳脱，未嫁之时在上京城也是出了名的。
“我很快就会回去啦。我知道分寸的。”
我无意去管小娘子，只越过她望向朱漆斑驳的秋千，那上面褪色的绳索，还是她亲手绑上去的。
“父皇在世时从不让任何人进来，我之前曾在墙头往里瞧过。到底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说完又自觉失言，快快地瞥了我一眼。
她见我不言语，倒也没有恼，只是踱步在园中。
我望着她，很想看出故人的面孔来。
满园的桃花早已在夜半的骤雨中化作一地残红。她兴致缺缺，终于还是离去了。
我看见那角鹅黄宫装消失在院门，才失了支持一般倒在零落的花瓣里。
我活这么久究竟有何意义，我已经老了，老得连她的样子都记不得了。
再也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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