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
椅子“吱吱”响了两声。瘫坐在椅子上,眯缝着眼,看看这儿,看看那儿。正对着的那面墙,比和尚脑袋还光;天花板上,吊扇呼呼转着,那点风根本不管用,旁边是长长的灯管,已经脏兮兮的了。两台打印机在背后靠墙摆着,左首的墙上挂着只是用来做做样子的锦旗,金色的字在上面张牙舞爪。阳光就从左边进来,在地上大约有二十公分的地方停下来,刚上岸的鱼一样跳跃着。眼睛猛一见光,一阵刺痛,在指缝之间,一桶桶金漆浇花一样浇在在人们的身上,远处的房顶和近处的树顶,油包裹食物一样严严实实,闪闪发亮。就是这样的一个午后,一切都在闪闪发亮。
他搓搓眼角,望向别处,眼神变得迷离。他昨晚又没有睡好,虽然睡的时间并不短。他做了噩梦,睡得也很不踏实。在纷至沓来的意象里,一扇门破碎了,门外是狂怒的雷电,电视里传来夫妻争吵的声音,玻璃杯沉闷地摔在地上。
他对自己在打印店里做事感到很满足,充满感激之情。老板是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都对他很好,纵容似的溺爱着他。老板总是忙里忙外跑腾,老板娘常呆在店里。还有一个小伙计,看着很小,也出自一个单亲家庭,据说是离家出走,从外省来的。小伙计皮肤黑黝黝的,有着像是刚从铁砧上下来的精瘦的身板,话不太多,而看上去很机灵。有两个店面。老板娘成天坐镇的店面十分阔绰,有不少新奇的玩意儿。房间正中两台打印机,差不多有一人高。后边两张长桌子并排拼在一起,上面是一个裁纸用的台子,晨雪中野兽的爪印一样,零散爬着纸屑,还有牢笼一样的交叉着的笔直标线。地上也缀满了白色纸屑。一摞摞纸箱子和衣服镶在框子里的巨型招贴画紧靠着的那面墙上,挂着光鲜的锦旗。锦旗的旁边,穿过一个矮小的门洞,用过道连着的,是生活起居的空间:右边是卧室,左边是厨房。
粗糙的水泥地,还没来得及铺砖,却显得干净利索,灶台、碗柜、水池、案台,从北墙到东墙沿根摆成一溜。南墙上两只通向一个不属于他们的大院的窗户,让房间不那么潮冷。做饭的时候,老板娘刚*******似的,兴奋地喋喋不休地一边问这问那,一边叫他们做一些洗菜端碗这类简单的事。她叫两个伙计看她的示范,教他们怎么做正宗的南方菜。凝脂的豆腐块,翠玉一样的丝瓜丁,嫩红的小米辣,还有其他各种红色青色的小胖子,都排着队乖乖从案板跳进锅里。那一个伙计显然习惯了,心不在焉地看着沸腾的锅和湿漉漉的案板;而他则像街上的小狗一样,不知所措站着,睁着两只大圆眼,望望另两个人,心里感到说不出的温暖。还有个小点的店面,在西边不远,中间隔着一些卖杂货的和一个通向里面院子的路口。没什么需要帮忙的话,老板娘就差他去那里看店,和另一个小伙子轮换,只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