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即吾归(3)

少爷当时一听这个事还是犹豫了两下，被我瞪着才丢下那点小脾气跟我一起抱着扫帚跑到戏园。听公子的小师弟说，公子原本就身体不好，这个冬天又冷又多事，病来如山倒，公子才躺在了病榻上。高烧不退，汤药不进。
我瞅见少爷心疼的嘴脸，叹了口气，扔下扫帚给小师弟让他带路去找公子，我负责拉着少爷。一进公子的房间就觉得僻静，暖炉烧着炭，噼啪作响。我看见公子躺在床上，双颊烧的滚烫，嘴唇和脸色都泛着病态的白。我去摸公子额头的冰巾，已经不再凉了，赶忙去打了新水为公子换上。少爷在旁边有些手足无措，只能从棉被里握住公子的手，我试了试公子的额头，烧烫的几近能滚开壶水。我心底有些发急，明白这烧一时半会儿下不去。拉了小师弟去问药房，小师弟只说在熬了。我扭着少爷的斗篷叹气，少爷握着公子的手，好像有些难为情的样子，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握着，神色担忧的不得了。
公子的眼睫颤了颤，一双桃花眼血丝密布。他看见少爷的脸，勉强扯出个笑来。“咳咳……少爷……”
少爷急得额头冒出点亮晶晶的汗珠，他倾身上去，眉头皱起又放下。“你若是难受，就不要开口了。”
公子温柔地看着少爷，唇烧的都有些干枯。他垂下眼，又咳了两声。
这边说着话，小师弟端来了汤药，我捧来温水，公子卷了柳叶眉，似乎还往后躲了躲。我记起来公子喜甜厌苦，果然瞧见熨着蓝纹的汤药碗旁边放着果脯蜜饯。少爷对我们点了点头，说我来喂吧。公子眼里登时绽放出点光来，像是黑濯石里映了月牙般好看。小师弟倒是急起来，忙说这怎么行。我心里翻起白眼，夺了他的汤药放在桌上，强行把他推了出去，临走前还对少爷眨眨眼。公子看着我，眉角都带出些生气来。
小师弟到门外抱起我的扫帚，委屈地鼓腮帮子。我才不理他，把耳朵贴到门上，听见公子弱气的声音。
“只是看见少爷……我就能感觉，这病好了大半了。”
得嘞，光是想想我就能看见少爷红透的耳垂，我从兜里掏出糖来，塞给小师弟一颗。我则继续抱着扫帚闭目养神。
似乎真如公子所说，少爷一来公子的病就好的快起来。没几天我就能听见公子给我读话本了——虽然每次少爷都说公子不教我好事。暖火炉还在烧，我看见公子的笑容明晃晃的。
北平今年的冬天走的挺快。院里的梨花开的也早，我嚼着小师弟给的梨花糕，一翻身跳出去找公子给我读话本。果不其然看见公子披着少爷的斗篷坐在院子里，手里揣着蜜饯看花。我抱着话本溜过去，笑的见牙不见眼。
少爷常差我来给公子送东西。公子也会送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给少爷——比如上次那个万花筒，我求了少爷好久他才舍得给我转一下。公子捏了捏我的包子头，美人痣在我眼前摇了摇。“昨天教的字都会了？”
公子教我读书认字，少爷对这事是默许的。只是每次看见公子教我认字的书，都要凑上来看看，好几次看的又憋了红脸，说公子不教我好事。
我晃着脑袋装耳聋，公子倒会抓住少爷的手借机亲一下，然后笑的像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