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即吾归

《归处》
公子第一次来少爷家的时候，刚满二十。比少爷小了五岁。
我当时正抱着花瓶在太阳底下打瞌睡，迷迷糊糊间瞅见一个水做似的漂亮公子朝我这走来。他穿的是绫罗绸缎，我抬眼正好看见他嘴角的美人痣。他冲我微微一笑，便把我这一天的魂儿都勾走了。
我原一直以为少爷就够好看了，哪料一山更比一山高。我踮起脚尖，抱着花瓶两步窜到公子身边，“您找谁呀。”
公子弯了桃花眼，小蒲扇似的睫毛卷起来，他还摸了摸我的发髻：“我找你家少爷。”
我眨眨眼，转了身子就跑到少爷房里，开口一句：“少爷，您的桃花债上门了。”
少爷吓得顿时从凳子上摔下去，场面堪称花容失色。公子在我后面跟上来，他许是没听见我前边那句，看见少爷的窘态再次笑起来。
再见到公子，就是在花红柳绿的台上了。我正陪着少爷托着下巴看太太们绣着精巧暗纹的旗袍下刻意显露的白皙大腿，长烟枪掉出一小撮烟灰烧了那绸缎个洞，惊慌失措的她们晃着乌黑秀发，高跟鞋都显得凌乱起来。我撇撇嘴，心说这些太太们加起来还没有那位公子好看。少爷倒是难得显得专注，一双眸子全放在了台上。我耳朵里溜进哀长顿挫的戏词，我支起眼睛，边和少爷一同再移不开目光。
那唱穆桂英的角儿身姿挺拔，眼角吊着柔软的红，光影交错间竟也是艳丽非凡。
我余光瞥见少爷垂了眉眼，平时显得冷硬的棱角面孔也塌下来，脸上染了不自觉的柔和。我不由得感慨美色误人。
戏毕，我和少爷转头看见那唱穆桂英的角儿笑吟吟的到了面前，脸上还是施着粉墨的样子。他歪头挑眼，“少爷。”
我这才认出来这是那天的漂亮公子。少爷难得闹了个大红脸，手攥成拳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你怎么来了。”
公子眼角的红都要晕染开来，“自然是因为想见少爷了。”
少爷的脖颈都红了一片。我滴溜溜转着眼珠子，捂住耳朵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公子笑的更开心了。
打这往后我便老能看见公子。公子当真是个谪仙般的人物，一笑倾城也不为过。我抱着花瓶在太阳底下打瞌睡的生活也变成了抱着花瓶等公子过来。公子会摸摸我的头，掏出几块小点心给我。
“你多大啦？”
“回公子，我十七了。”
“哦，那怎的长得这般小。明明和我的小师弟差不多年纪。”公子怜爱的拍拍我的脸，“少爷不给你吃饱吗？”
我摇头，个子小是天生的。我打记事起就跟着少爷，算是贴身仆人。少爷心肠宽厚，日子久了我自然胆大些，敢和少爷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我冲公子吐了吐舌头，去喊少爷了。
少爷每次见到公子都要闹好几次红脸，公子倒都是很高兴的样子，提着袖子抿嘴，一双桃花眼闪着柔润的光。公子看着少爷坐立不安的模样，转身去给少爷研墨了。
我当然乐于清闲，但每次都被少爷揪回来干别的杂事。公子会附在少爷耳边温言细语说些什么，少爷便再次从耳垂烧起来。
我眯起眼睛不去看，从袖子里掏出公子给的糖嚼起来，望着太阳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