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新屋(4)
后来张云雷回来了。由师父带着,向他们介绍过。那时候男孩儿还是极非主流的发型,乖乖巧巧站在师父身侧,让人觉着青涩与腼腆。但杨九郎恰好在师父侧面,恰好将师父看向张云雷时眼中溢出的赞许与骄傲瞧得清清楚楚。
于是三个字被镀上了金边儿,他知道这位“师哥”不大简单。
张云雷有打小儿一同学艺的伙伴,杨九郎也有亲近的师兄弟,两人平时接触极少,彼此知道有这么个人,也只是看着眼熟。
同场演出的机会更少。即使有,也是后台人极多的时候。杨九郎曾听过张云雷的唱,那时他站在舞台一侧,张云雷在台上。
甭管台下怎样,穿上大褂儿,拿起御子,张云雷就是台子上顶耀眼的。一开口,有板有眼,合辙押韵,像聚着所有灯光,顺便敛了几分月光与星光。嗓子是好,更可看得出打小学艺的功底来。
嘿,真行。杨九郎承认他得服。
唯一一次接触,是他记岔了演出时间。一路紧赶慢赶以为自己迟到,结果到了后,发现后台冷冷清清。
杨九郎登时慌了。不能吧,他迟到迟的演出结束了?双手颤抖着核实时间,得,到早了仨小时。
也好过迟到不是,至少心里安了。
杨九郎还有些小自豪。看咱这工作热情,看咱这工作态度,看咱这重视程度。真该给加点儿工钱,嘿嘿。
直到推开后台门的那一刻,杨九郎都没想到会有人到的比他早。
看见跷着腿坐在沙发上的张云雷,杨九郎愣了片刻,刚刚升腾而起的骄傲感被惊讶冲散,不知所踪。
他还是搁下背包,走到人跟前,礼貌客气地笑了笑:“师哥,来这么早啊?”
张云雷抬起眼,上下看了看他:“嗯……早来早准备。”
太敬业了。
这才是真应该加工资的人。学校班会课上语重心长的奋斗鸡汤,古往今来各种催人奋进的中外名言一同在他心中响起,他不由自主地生出对师哥的崇敬之情,坚定了敬业努力的决心。
同时自然也看到了张云雷眼底的客气疏离,暗自觉着这位张师哥,不大好相处。
慢慢儿熟悉才知道,张云雷对生人,大多是客气疏离。但要和他熟起来,他能掏心掏肺地待你,像主动把白肚皮露给你的小刺猬,认定了就会全心全意。
后来还是两人搭档几年后,在一家涮羊肉馆子里,张云雷重又提起这茬儿。
捞一片,不老不嫩刚刚好,麻辣味儿祛了膻腥,烫嘴,但极舒坦。舒坦之中便活络了张云雷的思路,他突然碰了碰杨九郎:“哎,你还记着咱俩到后台到特别早那次吗?”
杨九郎啤酒停在嘴边,偏过头看看张云雷。看见他憋着笑,杨九郎心里盘算怕是要使什么坏。
“记着啊,早了有…仨小时呢。”
“知道为什么吗?”张云雷卖关子似的眨了眨眼。
“哪能不知道。”杨九郎准备在他使坏之前先发制人,“故意偶遇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