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新屋(2)
他们爱得光明磊落又若无其事。于聚光灯下,于欢呼声中,借着各种理由,曾将爱字交换。掺着一分真心九分玩笑,随随意意就说了出来,轻轻松松便可以忘却。
私下却从不敢说。没有灯光华服的遮掩,一开口便只有真心。
太真太重反而不敢接受了,怕难以承受。怕就像喝茶,当浓香散尽,舌尖抵着的茶叶,只有涩入骨的苦味儿。
有些人表面上在做饭,实际却是挑起战争。
白菜叶伏在油锅中呜呜咽咽地抽泣,一旁案板上丝瓜块们东倒西歪,各有形状。“啪”的一声,几瓣蒜咕噜噜滚入水池,掉进盆中刚洗好的西兰花中,藏掩踪迹。
杨九郎赶忙撂下花束,切断烧水壶的开关,制止了这位英勇战士高亢激昂的军号,避免局势进一步恶化。
维护和平,人人有责。
而罪魁祸首此刻正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低头研究着菜谱。两眉间却浅浅生了道纹,仿佛菜谱上的东西极令人费解。
“这不有“三十六计”吗?”杨九郎将白菜盛入盘中,扭过头就看见研究菜谱的张云雷。他今儿没刻意收拾,头发乖乖巧巧顺下来,恰遮在眉上。杨九郎替他理了理耳边碎发,顺口打趣儿一句。
“嘿……行。你要能拿这“三十六计”打了胜仗,我服你。”
杨九郎接过菜谱,笑容逐渐凝固,眼神逐渐呆滞。
盐少许,酱油少许,葱少许,蒜少许……
他抬起眼,看到一颗刚刚升起的厨坛新星,黯然坠落。
于是一个人的战争成了两个人的战争。
锅碗瓢盆就着油烟气炒出极尽热闹的人间风味,酸甜苦辣于其中轮番上演,你方唱罢我登场。
只是似乎有些热闹的过头。
张云雷手握菜铲,一人面对着灶台,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惊雷。
“张云雷??你你你把那醋瓶撂下,你刚不放过了吗。”
张云雷看看手中玻璃瓶,复又看看杨九郎,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我这是酱油啊。”
“哦……。”
凑近一看,果真是酱油。杨九郎挠挠头,有些迟疑的回过身。
不对,貌似还有什么不对……
等等?他刚说酱油??
“不是。这菜不需要放酱……”
可惜来不及了。就见张云雷动作一滞,但酱油已随着未落的话音渗入菜中。
两人看着彼此,大眼瞪小眼。
“你说,它现在什么味儿啊?”
“不知道……但愿能好吃些吧。”
两位英气才俊,刻苦上进的青年相声演员,一世英名,毁于一灶。
外卖来的菜盛入边沿纹着细花的碗碟,倒也平添几分闲适。碗筷勺碟的精巧程度比不来星级餐馆,却极让人舒服。
他和张云雷并非第一次面对面吃饭,此次却尤其特别。许是折痕未平的方格桌布,许是散出暖黄灯光的顶灯,许是屋角玻璃瓶中清清婉婉的花束,或只是一抬眼便能瞧见专心吃饭的男孩儿。
——“世界美好得让人心里长出水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