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一处西厢（下）

大西厢的衍生……
下篇：
10.
杨九郎满月宴上来了一得道高僧，在九郎的后颈摸出了一块佛骨。于是家里人诚惶诚恐，一刻也不敢耽搁，把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就送上了普救寺。师父对他很好，佛理很有智慧，山间的晨钟暮鼓也好听的很，除此之外，普救寺也是大寺，香火鼎盛，未曾短了银钱。可就是感觉，差了些什么。
十九岁那年师父打发自己下山，这才知道普救寺缺的是什么。
烟火气。
山顶与天靠的太近，不似人间。
杨九郎一路走，一路看，看鹅毛大雪，看雪盖满山，看山花烂漫，看漫漫人间。
还未成仙，怎能不思凡？
只是杨九郎从未忘记心里的佛。他一路来到临安，本想去西湖边的灵隐寺拜访拜访，结果走错了路，在西山绕了许久，直走到饥肠辘辘，被张婆婆一锅飘着香气的鱼汤勾进了娘娘庙。
然后，遇到了自己贪恋人间的最大理由，这辈子最难以更改的变数。
11.
娘娘庙看样子应该是破败过的，尽管后来修缮过还是难掩老旧，所幸日日打扫，倒是干净整洁。里面没有僧人，只有张婆婆一个老妪。老太太信佛，却也豁达，不避荤腥，带得整个房子烟火气息十足，不似庙宇，而像个摆放了巨大神龛的民舍。
张婆婆心肠很好，而且素来景仰普救寺佛名，不仅备下素斋和热茶，还热情地要留他多住些时日。杨九郎过意不去，便答应帮她多抄几本佛经。晚上在西厢房歇下，这处僻静，门口的花和庭前的月都很合杨九郎的心意，惹得小和尚又连声道了几句谢。正收拾准备睡下的时候听见外边的动静，满心疑惑地走出门去，正撞上翻墙回家摔得灰头土脸的张云雷，一身鲜艳的红衣，伴着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眼。
四目相对，倒是张云雷先笑了：“你眼睛怎么那么小啊？”
“小贼你……”杨九郎被噎得说不出话。
“喂喂喂，说清楚，谁是贼啊。”张云雷昂头背手做踱步状，脸上却脏的跟个猫儿似的，“听好了，小爷可是这娘娘庙的主儿，张云雷张小爷是也。倒是你……”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杨九郎：“深更半夜鬼鬼祟祟，你不会是贼喊捉贼吧？”
“看着僧衣僧帽人模狗样的，居然连庙宇都不放过！”
“辫儿？”张婆婆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小兔崽子！又这么晚回家！还打扰禅师休息！”
“干娘……”张云雷一下子怂了。婆婆伸过来的手粗糙是粗糙了些，力道可真是一点没减，扯着张云雷的耳朵一拧就是半圈，痛得小孩儿龇牙咧嘴，还不忘嚷嚷：“哼贼和尚都怪你！今晚上我记下了，不找补回来我就不是临安第一小红娘！”
说完又挨了一巴掌。
杨九郎从方才开始一直怔愣着手足无措，直至隐隐约约传来张云雷的告饶声，才突然笑出了声。他笑得很放肆，笑得眼角都沁了泪，至少从杨九郎记事以来，自己从没笑得这么开心过。
笑够了，转身回到房内，心血来潮，就着微弱的灯光，墨染宣纸，丹青妙笔，寥寥勾勒出一双明亮的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