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一处西厢(上)
一轮明月一处西厢,一豆烛火一梦黄粱;
一曲挽歌一壶浊酒,一片僧衣一位红娘。
00.
暖阳西斜,火烧云红了满天。张婆婆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去看灶上的汤好了没。木勺搅着锅中奶白色的鱼汤,带出丝丝缕缕诱人的食物香气。香味氤氲着飘散开来,引人心愉悦,仿佛连堂上的神像都一瞬间舒展开了眉头。
“扣,扣扣……”有人敲响了山间的木门,声音不大,在静谧的山间却显得尤为响亮,惊了归林的鸟儿。
婆婆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位僧人,宽檐的斗笠连着麻制披风,微微搭在朴素的僧衣上。双手捻着佛礼,眉眼低垂,十足十谦和有礼的模样:
“施主你好,天色已晚,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快请进快请进,禅师打哪儿来?可有法号?”
“吕梁山普救寺,法号惠明。”
“俗家名姓还记得吗?嗐禅师别见怪,我这老婆子就爱问东问西……”
“不打紧的。”来人抬起头,面上是一片儒雅,“本家姓杨,小名九郎。”
上篇:
01.
花好月圆易,郎情妾意难。
青梅付流水,竹马照婵娟。
谁解其中味,此事古难全。
通通狗屁。
甭给我提什么此事古难全,有我临安第一小红娘在,什么不能全的都得给我全上!
这是张云雷十六岁那年第一天当上小红娘时,对着临安的清空皓月小桥流水,放出的狠话。惊掉了天边的一颗星星。
彼时还没有对着流星许愿一说,张云雷还以为老天爷不给面子,气得把庭前的一藤木香花薅秃了。所幸,天上的神仙没有瞧见。
临安盛行男媒,当地有老人传下来的话,姑娘做媒做多了,自己便嫁不出去了,就算嫁出去也是克夫的命。吓得大姑娘小嫂子生生忍住了那颗保媒拉纤的心。张云雷的干娘是临安最后一位媒婆,谁料想有先言在,当真无人敢娶,一来二去成了老姑娘,惹人闲话,索性搬到了西山废弃的娘娘庙里去住,耳不闻为清,眼不见为净。三十六岁那年在庙门口捡了个孩子,随了自己的姓。那天的天儿也是奇怪,干打雷不下雨,没念过书的婆婆一拍板,那就叫云雷吧。
本来想着把这孩子喂大,供他念念书,考考功名,这后半辈子总算也是有着有落的。张婆婆没想过让他大富大贵,颖悟绝伦,只想着这孩子平安喜乐就好。结果没料想这孩子机灵得很却不喜读书,天天往人堆里扎,,机缘巧合竟承了自己的衣钵,且有发扬光大之势。从城西到城东,几乎都知道山上有位伶牙俐齿的小红娘,只要是他说的亲,没有不成的。而且成婚之后,两口子几乎从不红脸,举案齐眉,三年抱俩。
“依我看啊,那小红娘是观音菩萨送来人间的童子,所以才一直养在娘娘庙呢。”
“那可不,要不能这么神吗?”
像上面这种话,张云雷一向嗤之以鼻。
捧我就捧我呗,扯什么观音菩萨,倒像是小爷沾了他的光似的。
这话第一次跟杨九郎说的时候,差点惊掉了一心向佛的小和尚的下巴,忙替他找补:“阿弥陀佛,莫怪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