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一处西厢（上）(2)

“怕什么。”张云雷盘腿坐在窗台上胡乱翻着佛经，“天老大我老二，佛祖也得往旁边稍稍。”眉尾恣肆，明艳张狂。
挑衅地抬眸，却撞上杨九郎愣愣的一双眼，以及眼底没来得及藏下去的一抹笑：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嗯？”张云雷瞪大了眼，还从没有人顺着他的胡言乱语往下说呢。
“师父说我有佛骨，将来是要成佛的。”杨九郎真真挚挚，“你收我做小弟，将来等我成佛了，你就是佛祖的大哥了。”
这回，换成张云雷愣了。
眉梢、眼底、话音内外，都是掩不住的笑意：“小和尚，你怎么这么好玩啊。”
02.
杨九郎是张云雷见过最好玩的人，没有之一。
明明是个路痴，却能从吕梁一路南下至临安；
明明不沾荤腥，却被婆婆一碗鱼汤勾进了娘娘庙；
明明四体不勤，却能在见到猫的一刹那窜上三丈高的梧桐树；
明明虔诚如佛前莲花，却丝毫不介意自己对着佛祖口出狂言；
明明单纯如洁白生宣，却还是会在看见自己时，突然红了脸。
遇见杨九郎之前，娘娘庙长大的张云雷其实没什么朋友。想唠嗑了就去叨扰月亮，爬到山顶找最高的那棵树——他总是疑心那里离天近一些。
杨九郎出现的那天，他也是如此，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红衣，叼着根狗尾草，披着满天的星光，爬到树顶摘月亮玩儿。带了壶鹊桥仙的好酒，贿赂了月亮一杯，求它帮帮忙，给自己发个好玩的人过来。
然后，张云雷就遇见了杨九郎。
只此一件事，小红娘终于相信，浩瀚长天上，耿耿星河里，八成还真住着神仙。
只不过这些他才不会告诉小和尚，堂堂临安第一小红娘，傲气着呢。
杨九郎也问过：“我来的那天，你去哪儿了？怎么回来的那么晚，叫婆婆担心。”
张云雷眼珠一转：“我去采蘑菇了啊。”
“大晚上采蘑菇？你能瞧见什么？”
“这不回来就瞧见你了吗。”
03.
杨九郎是仲春时节来的临安，彼时桃花瓣能飞了满山，如今后院的凤仙花都开了一簇一簇。如此一算，当初只打算借宿一宿的小和尚，已经在西厢住了月余。张云雷挖苦他从普救寺到娘娘庙，不过是换了个地方闭门造车。
“修行是要历练的。”张云雷捋着根本不存在的胡子，作恨铁不成钢状：“你不能因为要帮我干娘抄佛经，就断了自己的修行啊。”
杨九郎吹了吹新抄好的一页佛经，让墨干的快些：“师父说过，佛在心间，指明方向。”
“不知为何，贫僧总觉得，我走过千山万水，就是为了来这儿。”
清清冷冷的小和尚突然绽出一个大大的笑，露出两颗稚气的虎牙，把张云雷可爱的一愣。
“……小和尚，你师父真是个高人。”
“你怎么知道？”
“把你都忽悠瘸了。”
“张施主，你会不会说话？”
04.
其实张云雷可会说话了，比杨九郎会说话的多。
毕竟，杨九郎是养在深山古刹的小和尚，而张云雷是人间摸爬滚打的小红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