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解,如何才能不犯错误地表达父爱? | 美国科幻小说(5)
他们俯首对他们的城市微笑。他们认为它千秋永固,而我曾见过足有卡纳克城五倍大的浮冰从冰川脱离。当其中一块朝我们的方向漂来时,风罩将毫无招架之力。这不是假设条件,而是时间问题。我明白他们所不知的一条真理:财命似冰易消散,散去无影永不还。
我第一趟跑冰船的时候,一个拥护毛泽东思想的那不勒斯籍工头对我说,北美白人对北极圈环境的适应能力最差,因为我们在歌舞升平的虚妄泡沫里生活了几个世纪,刻意的无视加上错综复杂的各类特权机构的蒙蔽,使我们误以为北美的繁荣在全球遍地开花。
我曾因这句话记恨他。过了15年,我才终于明白他的话完全正确。
“你觉得她们俩怎样?”我问道,下巴一扬,示意一对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
他好一阵没答话,然后说:“我知道不能怪你这么问,毕竟你是在落后的男权社会里长大的。那你别说出来行吗?”
若是换作我父亲被儿子这么教训一顿,肯定会马上扇我一个大耳刮子。但我不敢,生怕自己努力赢回的那一点感情分被他扣光。
随后,他的站姿松弛了,向我略微踏过一步——聊表歉意,而我已心满意足。
观光厢开始下降,零下的寒风在周围肆虐,而设有采暖的轿厢中温暖如春。降至半程,他微笑着拉开夹克拉链,里面的T恤上印着“最后的牛犊”,在这部深受青少年喜欢的悲情电影的名字旁边,印着身材清瘦、眼神忧郁的男主角。
“那件呢?”我问。自从送他“该□的纽约城”T恤之后,我和他见了五次,他次次都骄傲地穿着它出来显摆。
此时他的面色立即阴沉下来,变脸之快叫我有些忧惧。他眼里涌起泪水,说道:“爸爸,我……”声音颤抖,似乎忍不住要哭出来。我把他的歉疚全看在了眼里。
我又一次感觉无法呼吸,就像两周前我刚回家时,他的一脸冷漠使我胸口堵闷。只是,比起担心儿子恨我,看到他如此难受更叫我心痛。
“被人抢了吗?”我凑近他问,以免被任何人听见,“是不是同学欺负你?”
他吓得脑袋一扬,摇摇头,然后又将头点了点。
“告诉我,是谁干的?”
他再次摇头。“就是几个男生,爸爸。”他说,“好了,我不想聊这回事。”
“几个男生。到底几个?”
他没有说话。我明白他准是受了要挟,永远不敢告诉我对方是谁。
“没事的,”我说,“别介,就是件T恤而已,无所谓的。我只关心你,关心你快不快乐。别难过了?”
提德点点头,露出微笑。我知道他跟我讲的是真心话,虽然我不是。我打心底里心疼那件T恤,但更心疼曾经穿着它的这个小男孩。
#
不和提德见面的时候,我就去散步。两周来,我每天出去散步,把第八支臂逛了个遍,有时也去其他支臂,穿过大大小小的棚户区。居住条件很差,新来的移民挤在这冰面打滑、鱼腥弥漫的底层社区,与他们为伍的卡纳克本地居民都是经历过了一两代激烈竞争,被淘汰后留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