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上(5)

“哎哟，嫂子您别哭啊！”沈筱竹接过心儿来，抱在怀里轻轻拍着，“有什么事您慢慢说。”
“筱梅出事了，她叫巡警逮去了！”
“啊？！”沈筱竹差点把心儿扔地上，“不是，这，因为什么啊？”
华筱松心里大概是明白的，“啧，这个疯丫头！”他没工夫找绣绣问细情，三两下脱下行头，又捞一块湿布擦脸上的油彩，“没事，甭害怕，我今儿晚上肯定把她带回去！”
虽然没明白怎么茬儿，筱竹也跟着急吼吼地卸妆，“我跟您一块去！”
“你别去了！”华筱松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天太晚了，你嫂子自己带心儿回去不安全，你送他们回去。”
“怨我，怨我，我也是糊涂了，哪能真让她一个姑娘家上街去呢！”绣绣坐在一旁一迭声埋怨自己，拽下衣襟上别的手绢也顾在手里攥着。
“行了，你也别往心里去，”华筱松费力地擦着眼角的胭脂，“那丫头近来疯得厉害，吓一吓她长长记性也好。”
沈筱竹替师哥拿来外套和帽子，“真不用我陪您去？”
“没事，”华筱松笑得些许勉强，“你把家看好。”
他披上外套，从后台走出去。夜风寒凉，两手插进衣兜，隔着一层料子摸到了怀里揣的荷包，不觉苦笑——今儿园子才发的补贴，还没捂热乎就要往外掏了。抬头望一眼天上的月晕，脚底下紧了些。
这会儿秦筱梅正和两个同学被关在警局的短监里，本来是五个人的，有两位已经被家长保了出去。她蜷在一个角落里，游行时的热血还没完全被现状冷却，所以在恐惧之余，她甚至有些不应该的骄傲，骄傲自己被逮了进来，骄傲自己不是第一个被保出去的，骄傲自己为这次游行付出了更多的代价。她且恐惧，且骄傲，在相当复杂的情绪里等来了自己的师哥。
“哪个叫秦筱梅？”瘦高警察哗啦啦打开监门，“秦筱梅？”
“我……”筱梅从角落站起来，“我是。”
“出来！你家里来人了！”
她有些抱歉地回头看了一眼还留在里面的两个同学，想说什么又实在无话可说，提起书包慢慢走出去。
华筱松正毕恭毕敬地站在执勤室里，面前那个矮胖警察四仰八叉地靠在椅子上，“家里孩子得管啊，老跑到街上给我们添麻烦可不成啊。”
秦筱梅一眼看见师哥这幅卑微的样子，心里生出几分酸涩和愤慨，“师哥……”她怯怯喊了一声。
“你这丫头，过来。”他一把拽过筱梅，前前后后打量了一圈，“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看回去我不罚你。”
“行了行了，”矮胖警察抬手打断他，翻开登记本，准备注销记录，“回家再教育吧，今儿也够晚的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华筱松——许是方才卸妆的时候太着急，手里头劲儿大了些，眼角周围被擦得泛红，他又是个唱旦角的，面皮本就生得白嫩，更衬得眉眼间的红色显得妩媚动人。
矮胖警察把提起的笔又放下了，“哎，华老板，您既然都来了，要不就赏光给我们哥儿几个唱两句吧，啊？”
华筱松一滞，手指下意识抓紧了袖口，他委实没想到除了交保金，还会被这样要求，“您说笑了，我哪敢在几位军爷面前献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