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还兮（四）(2)

言和默默举起帕子为战绫拭去额头上的薄汗。 病人在施针之后已经沉沉睡去，战绫闭上眼睛为他探了探脉，最终还是眉头紧蹙着放下了手。 “还是……不行么？”言和放下病人床榻旁边遮光的帘子，尽量显得自己的提问不是太过刻意。 “没有头绪，这几位病人本身虽说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找不到经历的共通之处，要是说这只是个别人的造化我又不甘心……”战绫揉着太阳穴，隐约觉得一定有什么线索在里面却不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突兀间又有叩门声响起，传来的是魏老管家的声音：“两位小姐，府外有客人到了，没有递拜帖……是泗平王。” ——乐尘怎么会突然来舒城这种地方？ 言绫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心中都有不详的预感。 “魏老，您去回复我马上……”战绫作势正要出门，却被言和拦了下来。 “不用了，你安心做研究，”她捏了一下战绫的手，“我去会会他。
” 舒城归属于泗水州，正是这位郡王管辖，之前也偶有来往，然而交情绝不至于能让王爷无事便来微服私访的地步。一路思索着，言和进门的时候，正看到乐尘在端详书架上的摆件。他听到声音后转过身，原本满面笑容在看到人的时候瞬间变为了不屑：“你来作什么，战小姐呢？” “家妹还未婚，见外男多少是有些不方便的，我代为见客，还望王爷见谅。” 言和说着，亲自斟了盏茶算作谢罪，乐尘冷哼一声，还是接了。 “你倒是真当自己是她长辈，罢了，就算现在不见，再过几天也总是要见的。” “王爷这是何意？” 乐尘慢条斯理地在怀中翻了翻，取出一个小卷轴：“太子下落不明，宰相代为理政，这是宰相府传来的令旨——泗水正是阻隔疫情蔓延的关键，本王自当为朝廷分忧。” 言和暗道不妙，接过纸卷一看，大意果真是非常时期做法苛刻些也无妨，泗平王可以便宜行事。
“而本王此次前来，正是因为舒城地势恰合，可为阻拦疫情进入中原腹地的第一道防线，”乐尘漫不经心地踱步走向房门，“于远离城区的地方设立安置所收容流民与病患，杜绝疫区人士私渡。章程我的幕僚已经在拟了，介时防疫之法，还望战家医馆能够指点一二。” 这岂不是胡闹！ 言和握紧拳低头不发一语，就算乐尘能将人拦在城外，他拦得住天上的飞鸟，地上的虫豸么？ 此事……还是尽快让阿绫知晓，再商量对策吧。 塞上鄔筑高且寒，东风不过墨椋关。 说的便是这漠北的墨椋城。 漠北苦寒之地，原本除却驻守的军部之外没有多少人丁，也是近十年战事稳定，一切敌犯都被牢牢挡在了边关之外，这才逐渐有了些商贸往来，而小小一座墨椋城，竟也建出了一小片烟花之地来。 “听闻了吗，猜画楼最近来了位下凡的天仙！” 听着友人兴味十足的言语的商贾默默摇了摇头，他自京城而来，什么样的佳丽没有见过，今次虽说了为了避乱经人指点来到这破落地方寻觅新的买卖，可到底是瞧不上此间人的，怕不是寻常颜色也敢吹到天上地下。
不过……这里说不定能有些异族女子，听说各个能歌善舞…… 那商贾一个犹豫，便被友人拉进了楼里。 老鸨眼神毒辣得狠，一见来客穿着便知道是有油水可赚的主儿，不由分说便热情洋溢地将人领至了雅间之中。那商贾还颇有些挑剔，见其间陈设不至于艳俗才踏了进去，倒是友人很是急切，坐下便问那位洛神再世的姑娘身在何处。老鸨却只是笑笑，说若是有缘自会得见。 不过是个贱籍女子，排场倒是不小。 商贾腹诽，略微有了些愠怒，当下看也不看周遭莺莺燕燕，然而还未等他举起的酒杯送至嘴边，楼内的丝竹之声就瞬时停了下来。 这又是做何？ 然人未见，声先至。 他举杯的手就顿在了那里。 室内极其安静，女孩的声音并不重，却也真真切切地送入了每一位宾客耳边，初来的客人们多是呆愣了半晌之后才意识到那清吟并非确切的词句，而是仿若天宫仙语般悦耳又神秘的呢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