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的预言》番外——黄昏中的诗人

目之所及，亦有虚渺；耳中所闻，几多虚妄。所以咱早就习惯了闻别人的气味，气味中浮现的是人的真心。可是啊，人的心有时连自己也不会清楚，就像有了虫眼的苹果不会知道自己体内可能还完好如初。
——赫萝
我把她拖进了村里的神庙。
“你的沉默让我感到了蔑视。”我把她像一块破布一样狠狠甩到了地上，“你的名字，女人。”
回应我的仍是嘲讽般的沉默。 
“我觉得你应该明白，征服时做出的必要姿态并非我的本心。我的族人显然对我的慈悲有所不满，而你却仍然在试图测试它的底线。”我仍然不让自己的声音有丝毫的起伏，但怒火已经在煎熬我的神经。
我抽出了我的剑。 “我会找到你的家人——那是你的男人，你的父母，甚至是你的孩子。”我用剑尖挑起她的下巴。
我突然意识到她其实很漂亮。她的美并非是西海女子的那种健美和英气，而是另一种脆弱，娇柔的美。她脸上柔软的线条一点也不像那个女人，甚至刚才在昏暗天色下棕色的长发，如今在神庙灯火的照耀下变为温暖的栗色，仔细看，烛火在其上反照出柔顺的光泽。
“你很漂亮，这么死去，不可惜吗？”习惯了她的沉默后，我几乎是自言自语。
突然，她笑了起来，不可抑制地笑，捂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
惊异胜过了愤怒——我来不及愤怒！我闻得到的，她的笑发自真心的快乐，而且并非是羞辱敌人后的快乐——她的喜悦纯粹得像是十几岁的少女捡到了整个海滩上最漂亮的贝壳。
风的声音出了变化，风在应和着她。风神古尔温德的声音不再严厉残忍，慈父的嘴角第一次因为一个异族人而上扬。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把剑收了回去，坐在神庙中的祭台上，等着她笑完。祭台上铺满了小麦的茎秆，坐着很舒服。
“汝为什么不杀了我。”她一边抹着笑出的眼泪一边说着，“还是海盗对活着的女人更有兴趣吗？”
她的声音匹配着她娇小的体型，在船上习惯了水手和海浪的我，几乎听不清楚。
“还是汝在害怕——至少是在怀疑吧？”她慢慢站了起来，“聪明的海盗。”
我看到她的伪装在一层层地剥落，唇齿间獠牙的尖芒渐露。她伪装成一个凄楚的难民，从人群中引起我的注意，接着用沉默激怒我，用轻蔑挑衅我，最终就是把我引到这样一个四下无人的场所。
这是一场刺杀。我在书上读到过的。没想到仅仅是第一座微不足道的镇子就引起了菲尔兹威的注意——不对，一定是在这之前，甚至是登陆前！有一个叛徒出卖了我们整个凡斯凯瑞。
可是真的会有人用这样的刺客吗？她除了能在床帏缠绵时用匕首和毒药，还能有什么阴险恶毒的手段？不过力量不能总是用外表判别，那个女人岂不也统治了凡斯凯瑞整整15年！
她的目的至少已经初步达到了，我孤助无援。凡斯凯瑞的龙盔不在我手，慈父古尔温德在刚刚也离我而去奔向了那个外族的女人。
还好我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困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