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的预言番外——黄昏中的歌者与属于歌者的黄昏(一)
——龙盔之铭
鹿心村啊,真是破败的镇子。大块不规则的石头,东拼西凑起勉强遮风挡雨的屋子,而病恹恹的牲畜淌着口水随意在大道上漫游。潮湿的角落里霉菌自己也在腐败,遮挡角落的屋檐零星地散落着茅草和绿色的积水。从前我只是听说过菲尔兹威的丰饶,如今却发现旅人的风言风语不过只是酒桶中的泡沫。
“他们已经在晒场上了。”乌尔巩之子对我说道。
我把龙盔摘了下来。它很重,有点太重了。
“拿着。”我并没有看向他,“擦干净。”
他的喉咙里传出无声的惊呼。我能听到。惊讶这种强烈的情感我甚至可以闻出来。
他没有回复我,只是费力地平端着它,像是侍奉什么神圣的宝物——不过也确实是便是了。
东边的乌云向我而来,我知道酒客们又一次背弃了我的信任——原来菲尔兹威的天空不是永远盛满阳光。
凡斯凯瑞战号嘶吼起来,一同嘶吼的还有我的族人。他们欢迎我的到来。曾经我不能理解战号的优美,直到那一天的晚上我在乌姆巴尔港的悬崖边听到西风放送的挽歌。海浪呼应着它。我看到风神古尔温德凌厉的嘴角。
从此我不再为自己民族的野蛮音乐感到羞耻,我通晓了古歌每一个音节的含义,那是大地有力的脉搏。
咆哮声把我拉回现实,那既来自在场凡斯凯瑞勇士的嚎叫,也出自远处的雷声滚滚。
或许还夹杂了些许悲泣,属于这个镇子的老幼妇孺。
我抬手,他们安静。赞美雷神,感谢他同样暂停鼓点,给我有旧伤的肺部空出时间。
“我是古尔温德神选,龙盔的继承人,‘征服者’哈拉尔德,哈拉尔德.圣.伯特兰尼奥,”我小心地说着,担心牵动肺部的旧伤。但我确信不会有人漏听了哪怕一个字,“你们的新王。”
“你们的房屋,你们的牲畜,你们的男人,我都会在与菲尔兹威的战争结束之后还给你们,而作为忠诚的报偿,不会再有强盗敢在凡斯凯瑞的领土上猖狂。我并非劫掠者。”
没错,这不是小孩子打闹般的劫掠,而是一场战争。我的母亲终究只是个女人,她只懂掠夺。她不会明白当一个真正的男人在不冻港口乌姆巴尔的向东眺望,看到了什么:那是迷雾中蜿蜒曲折的海岸线,像是处女诱惑的胴体——丰饶的潘德,每一寸那里的土地都散发着蜜与奶的芳香。这的的确确是战争,我——和我的凡斯凯瑞理应获得阳光下的土地。
“高过车轮的男人,割下你们的耳垂;生养过孩子的女人,剪断三呎的头发;如此便是顺从。”
雷声炸裂开来,使我的停顿恰到好处,我知道仰望一个被闪电照亮的身影的感觉,那种感觉令人崇拜,让人追随。
“拥我为王的,可以站起来。”
人群并没有立刻站起,我知道他们在犹豫,并非犹豫是否要改变效忠的对象,而是在犹豫眼前的这番表演是不是又一个凡斯凯瑞首领的黑色玩笑。
只需要最先的几个人就够了,从来都是这样。
最瘦弱的一个孩子站了起来。黑色的头发,不像是西海人的发色。接着是一个佝偻的老头,病疮生的满头都是。我很遗憾自己的最初的追随者竟然是这种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