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逍(2)

我这是怎么了？
4.
我从未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在一个人眼中看到过这么多的情绪转换——先是木然，缓缓变成震惊，狂喜，继而又是疑惑，最后，定格成悲伤。
“……晓……芙……”他终于开口，身体随之晃了晃，怀中的东西哗啦啦落在地上——是一种黄色的果子——一粒粒滚在他脚旁，他却全无知觉。
我为那些果子心疼，我看出来了，那是许多熟透了的枇杷，吃起来很甜的那种，我嘴里隐约泛起了关于它的滋味。
他似乎鼓足了勇气，提起双脚向我走来。
短短几十步的距离，仿佛走了几十年。
一步，一步，又一步，摇摇晃晃的，仿佛踏在起伏不平的海面上，又仿佛踏在我心上，踏得那里一下，一下，又一下的疼
……我，这是怎么了……
5.
他远远伸出手臂，颤抖的手指在我面上试探了一下，又烫到般蜷起来，缩了回去。
似乎是要确认什么，又似乎不敢。
我看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眼中闪闪烁烁。
我眼中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就要滚落下来，被我生生忍住。
我素来是怕水的，哪怕是自己的眼泪。
6.
他拥住我的时候，我本该拔下发间的蜻蜓银簪——捏碎药水——涂满簪身——再将它刺进他心房。
这个动作我练习了数万次，即便睡着了，也能迅不及防，百刺百中。
可是……我并没有。
他身上的味道让我心安——一种久违了的心安。
那是一种清冽甘甜的味道，好像……好像这屋舍周围四合着的青竹，又像是昆仑山雪地里的泉水。
我悄悄抬手摸了摸那青色玉珠，它在我指腹间发出奇异的温度。
7.
“晓芙，来。”
他拉着我坐到廊前木阶上，拾起方才掉落的一粒枇杷，小心地吹去上面的浮尘，一片一片剥开外皮，递进我口中
——果肉混着汁液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果然是我想象中的滋味，分毫不差。
“我方才正在打理咱们一起种的枇杷树，这么多年过去了，它结的果子味道丝毫未变，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些奖励？”
他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小糖人般，比方才那颗枇杷还要甜。
 “你不问我这些年都去了哪里？”我问他，准备随时将那个万无一失的答案回应给他。
他却摇摇头，只沉溺地望着我，“你回来就好。”
一抬手臂，我已被他横抱入怀。
8.
他的卧室清雅简单，只一桌两椅，桌上一壶两盏，一柜一床而已，
一把龙泉剑端端正正、纤尘不染地置于床头的剑架之上，我目光在上面一阵流连。
他抽掉我银簪的那一瞬间，眼中一阵失神。
“这簪子真好看。”他喃喃道。
紧接着，他解开我的衣衫，盯着我的胸口怔了半晌，叹息一声，将冰凉的双唇轻轻覆到我唇上……
我从未想过，这世上，竟有如此美好的事情……
也许，在梦里有过；又也许，这本就是一场梦……
是我有些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