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逍

引子
我终于踏上通往坐忘峰的小径。
我曾无数次在梦里见过这小径，如今我惊愕地发现，它竟与梦中一般模样。
小径的尽头是一片青色竹舍。
冰雪皑皑之中，竟坐落着这样一片青色竹舍，好像银盘子里嵌了一只剔透的玉杯，既奇异又美丽。
我却并无心情欣赏这美景。
我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
——杀一个人。
一个叫杨逍的人。
原本，我是不可能杀了他的。传说他武功高绝，能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内院来去自如。这世上胜得过他的，只有五人——武当派的张真人；少林寺渡厄、渡劫、渡难三位神僧；还有一个人，似乎姓张，江湖上隐约有些关于他的零散传说，但早已无据可考。
不过，幸好，他有一个软肋，致命的软肋。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叫“纪晓芙”的女人。
而恰好，我的名字就叫做
——纪晓芙。
1.
我是一个没有记忆的人。
我只记得睁开双眼的刹那，那人就给了我一个指令——杀死杨逍。
对，没有任何注解，只“杀死杨逍”这四个字，就是我存于世上的全部意义。
为此我做了许多功课，学许多难度颇高的武艺，背许多莫名其妙的话语。
好在我天资聪颖，一学就会，倒仿佛与生俱来。
只两件事从未变过。
一件是，我身上自始至终只穿一种款式的衣裳——广袖罗衫，淡青色，柔软得像天上的云彩，中间系一条白色腰带。
另一件是，我发间自始至终只装饰着一支银簪——顶端是一只银雕的蜻蜓，抱着一颗青色玉珠——那珠中藏着可以夺他性命的药水。
“你一定要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一击即中。”那人如是说。
2.
院中一片安宁，全无半个人影。
只一侧的琴庐里摆着一把绿绮古琴，上面积了厚厚一层尘土，倒像是数十年无人抚弄过了。
难道消息有误，他并不在这里？
我用脚尖轻踩铺满碎石的小路，发出沙沙的细响，心中不知是失望还是释然。
“不悔，是你吗？”一个声音忽尔从屋后传了出来。
这声音低沉而温柔，我的心跳竟骤然一停
——一定是因为我太过紧张，一定是这样。
我没有回答。
空气静了片刻。
一个白色的人影缓缓从廊前现了出来。
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双手抱着白袍的前襟，里面似乎拢着些什么东西。
3.
我曾无数次想象过他的样子，那人亦给我看过他的画像——一个枯瘦的、沉郁的、衰老的男人，筋疲力尽般，仿佛已然耗尽了全部精气，徒剩一具躯壳。
但我却难以用言语形容此刻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人。
我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他似乎通身都流光溢彩，夺人眼目，可若说他年轻，他眼中却又一派苍凉疲倦，倒好像活了百年之久。
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真的很好看——颠倒众生那种好看，让我忍不住想要微笑的那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