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解析

（1）
我快撑不住了。
陈医生抬起他白净的脸，充满笑意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早已料到这将成为再次见面的第一句话。
我看着他，相对无言。这是经妻子介绍认识的心理医生。自从我开始每天做怪梦，她也就跟着担心。常常半夜我浑身冷汗地惊醒，转身却看到她幽幽的眼。“你又做噩梦了。”她总是略带疲倦地说。然后轻轻抱住我，像安抚小孩一般，温柔地拍着我的背，直至我迷迷糊糊睡去。奇怪的是，每次经过妻子的安抚，我都不再做那些怪异的梦了。
但毕竟会心有愧疚，我想我一定动静很大，不然也不至于每次都将她吵醒。所以我接受了妻子的建议，来到了这里。
陈医生本科读的是心理学专业，后来研究生学了精神分析和脑神经科学，妻子如是说。她和陈医生是高中同学，所以也信得过，就姑且让我去他心理咨询室试试。
这是第十五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试着描述一下吧，最近一次做梦的经历。”陈医生沉吟片刻，“我想你应该多少有点印象了吧。”
我拼命回忆着，进行着这项我从早起就开始做的事情。恐惧、恶心、拼命奔跑后的乏力……我能记起的只有这些混乱的带着汗臭味的情绪，除此之外，仍是一片空白。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
陈医生倒是宽厚地笑了笑。
“没关系的。”他低头在本子上刷刷画了几笔，“那我们还是从你记得的梦聊起吧。”
我再次掉进回忆之中。
回忆，并不是什么特别有趣的事。尤其是那些过于久远的事，要想起它们就像是要从潮湿泥泞的深潭中捞起点什么，大脑在其中疯狂搅拌，泥浆溅起，恶臭飘出，所获却还是寥寥无几。砰，有东西突然触碰到了我的意识，终于有一块顽石从泥潭中被捞起。
（2）
一片黑暗，哪里都没有光。我在拼命摩擦着什么，也许是一根火柴，身后有斯斯响声逼近。终于一团火红擦破沥青一般的四周，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光明。嗒嗒，一滴水应声而下，火光熄灭。那声音狰狞着已在耳畔，浓烈的腥臭喷洒着热气扑面而来。却是最不可能的，一片黑暗之中，我看见了妻子变形的脸庞，丰腴的身体流着脓水向我扑来。
恐惧再一次冲破了阈值。
我睁开已经睁着的眼。
是梦。
妻子仍然睁着她晶亮的眼睛，淡淡地看着我。
看着妻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梦境中的妻子越来越模糊，而眼前的她越来越清晰和美丽，脸颊和身体仍然完整而健康。趁着模糊的恐惧还在，我隐隐心生愧疚，为梦中妻子的形象。而愧疚还没消失，刚刚的梦已飘摇着淡去。
“没事儿吧？”被我折腾得好些晚上没睡好的妻子，此时仍然没有怒意。
“嗯，又做梦了。”我抓起她冰凉的小手，“你先睡吧，我去吹吹风。”妻子点点头，翻个身睡去了。
我起身来到阳台，夜风夹杂着远处闪亮的灯光扑面而来。我感觉清醒了不少，试图回忆什么，心下一惊。像往常一样，刚刚的梦来了又去了，我什么也记不住。只有趁着将醒未醒之时，才有点断断续续的印象，下次也许要找点什么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