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金色房子(4)
“你想怎样?人前被看得好好的,人后一转眼便偷偷跑出去,开喉咙,放血,‘咕咕咚’,然后连魂都不剩地跑回来,整晚不睡地把自己变成一只蝙蝠?这样?”
我看着落儿。她的眼中如同星辰坠落。
“哪只好?左眼还是右眼来着?”
她各自闭上试了一下。
“左边是好的。唉唉,右边是什么都看不清了呢。像蒲公英一样的。”
“蒲公英?”
“是的呀。好像在蒲公英里面,蒙着许许多多又小又透明的细腻绒毛。”
她转过脸来,将左眼挡住,看着我,楚楚地点了点头。
“对我们都不好,是不是?”
“早就和你说嘛。你,你就不该认得他。还什么……‘我们维持生活皮相’、‘我们谁也不告诉’,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落儿,人耐不得太过孤孑的环境,人都是靠着这种并不高明的本性得救,感到痛苦、感到无法忍受、然后人就会去寻求被理解、被接纳的生活空间,人会因为无法忍受在一个没有认同感和现实感的世界里孑孓生活,而做出使自己趋向正常的尝试,如果你和他都是独立的,你们也会这样。可你们在一起却试图战胜这种本性,制造一个彼此相信的、自给自足的情景来,从而连‘消除孤孑’的愿望都没有。”
“这样不能活下来吗?”
“可你为何要一直活在边缘里。”
说到这里,我突然犹豫起来,仿佛我描述了无法完成的事情,相悖的现实如被我砌进深墙的、爱伦坡的黑猫,在我过于狂妄的叩击中发出嘲笑。看不见的东西……人眼所能及的范围过于悲哀偏又过于自负。我宁可落儿十二根肋骨全断了,像个风筝一样被人一根根装好了放在床上,或者重病不起,那样至少她能得到她应得的照料。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很快地低下头去。眼神优美如鸟类从崖边坠落。
“那就不找他去了。”她说。
“嗯,今晚之前决不食言?”
“当真的呀!我。想通了就不去了。不管他怎么叫我都不去了的。非得哭天抢地说的话你才信呀?”
我们在床上对坐,她的灵巧双手一张张排列着漂亮的纸牌。我们用她独创的仪式决定出牌先后,看谁抽到代表守卫者的红桃J,谁便掷出第一张牌。她经常一人分饰两角,以便这纸牌游戏能够随时进行。
“除了解牌之外,平时也做别的?”
“看书呀。你拿给我的书都看完了,还做了摘记。”
“这么认真?不赖嘛。”
“也记手账。好事就记。不天天记。”
“好呀。”
“有时也和账房老爷子聊天。”
“跟那家伙有什么说的?”
“各种事情呀。都是些没用的,但好歹也是在和人说话嘛。他不防备我,即使是望月之后,你知道的,就是……我们最危险的时候,他也不防备我。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咬伤了他,他还对我说,莫负担太重了,他没妻没儿的,混账老风湿又好不了,什么挂念都没有。他就这么说的,‘混账老风湿’。”
落儿说着,又像怕人误解似的,紧接着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