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金色房子(2)
“为什么还是要去找埃狄亚呢?”我忍无可忍。
“是他直接撞见了我。”
“他也许就是来找你的你懂吗!他就是来找你的!为什么不能视而不见呢?”
“做不到!”
她抬起头来,惊惶无措地看着我,凝滞几秒,像是词汇在脑海中飞快亡佚、无法捕捉一样,然后突然便吼出声来。情感满溢而起伏。壅塞中的小小身体发出濒临爆炸般的颤抖。眼泪是唯一的出口,顺着她尚未出落立整的脸庞轮廓蜿蜒而下。咸涩的浸泡里,喉间的伤口殷红如初----罢、罢。我真是根本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她哭了一会,稍微平静了些。我想着要不要给院长报个信,不用找了,落儿回来了。怎么回来的?当然是自己乖乖跑回来的。做完了世界上的头等大事就跑回来了呗。结果根本就没人找她,呐,干脆就没人知道她跑了。省了我一番口舌,不然我怎么说?我跟你说----我都没法跟你说----唉。时至今日,我用指甲盖都能想出来在昨天落儿失踪的晚上两个人又搞了些什么名堂。我面前抽泣不止的女孩惊惧但欢快地跑了过去----我都能想象到她跑的时候额前的头发一飞一舞的样子----埃狄亚的拥抱如张开的大网般笼罩在她细小的身上,手臂间时而过于强劲的力道中传来她短促的惊吟。然后呢?然后还能有什么花样把戏?!修长优美的手掌如执明珠一般捧起了我面前的这张苍白的小脸,尖而锋利的牙齿深深吻向裸露的喉间。咕咕咚----喉结跳舞,他咽下她的血。
“是怎么啦?这里?”
一名老账房负责看护照顾她,确保她不会到处乱跑。啧啧,不会到处乱跑。啧啧啧啧。气得我简直想朝他咋烂舌头。没办法,人手不够。“爱德华区”的人们太会背地里找麻烦,明眼人都弃岗迁离、另谋高就。观察室完全落入那些个老不死又挪不动的人之手。当然钢铁护卫者也有之,但都被毫不浪费地放置在那些个刀刃上。从镖局花重金雇来的年轻力壮的男护士,通通送进对面的“狼人区”。那边的戏份比这里足多哩,踢打撕咬、丁零当啷、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为高贵优雅的“爱德华区”所深深不齿。在这里,一切关注都缘于防备。落儿深谙此道,成为她用弱小又无辜解决看守问题的一大典范之举:她就在床上坐着,瞪着大眼睛,偶尔自己和自己玩一些个可怜兮兮的扑克游戏,吃烤曲奇都小口小口地从不发出声音,乖得就像被拔了电源而停下来的舞蹈娃娃。所以呢?就让这小孩跟老掉牙的账房相依为命去吧!
可真会省事啊。
老账房走进来。一边臂膀的袖子挽着,支起的脖颈缩进高耸又弯曲的肩胛骨里,让人想起动画片中一种尖嘴巨喙的鸟类。
“有趣得很啊落儿,当真不想去转转?有编织、手鼓、刺绣、菠萝饭和人体彩绘!”老头说着,向我们展示他晾起的手臂,上面棕色和黄色的圆形花纹在老年斑的空隙中艰难地延伸着。“现场教学哦,印第安人的彩绘课连我都想去旁听咧!”
我向窗外看了看,他说的是正门前广场上的周末集市。一个个红顶帐子支起的小摊位像蘑菇一样耸着,虎虎生气。我看了一眼落儿,她双手环抱,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