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金色房子(6)
“落儿。”
“怎么啦?”
“下周去逛周末集市如何?我和你去。”
“那里有什么?”
“老大爷不是说有什么刺绣编织、人体彩绘什么的嘛,你忘了他举着条胳膊到处乱窜那傻样了?”
“刺绣编织……?那有什么意思。”
“或许有鱼尾裙呀。你不是想要一条鱼尾裙吗?”
“……裙子还是等好了再说吧。”
“先买下来有什么不好……”
“现在丑。”
“……哪里丑呀?”
“就是不想穿漂亮的衣服!”
我站起来,深吸气。窗口门口度个来回。又一轮无效的对话。又一轮。
雨水侵蚀失修的屋顶一角,配以眼瞳状腐烂暗蓝的霉菌,水渍在天花板上展现出令想象力丰富的头脑隐隐不安的随意样子。不要漏雨才是正事,我思量着,或许我得把这事告诉老账房,用我那一副刁蛮样敦促那没眼力见的老账房找人来给落儿修好,这事落儿是肯定不会开口说的,我知道。
小餐车的左边轮子吱呀吱呀响,老头支着他骄傲的臂膀推车而来。我回头看,打了个响指----
“来啦!吃饭了落儿。菠萝饭和三色玉米粒。看起来不错呀落儿。”
她吃玉米粒。味蕾专注地分辨。两腮有节奏地一鼓一鼓的样子像某种啮齿类的小动物。平安无事。在往后那些无可饶恕的夜里,我依旧会想起这时坐在这昏黄房间中的落儿,将灿灿的玉米粒小心地夹入口中的情形。她的人生或她的皮相人生。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时常给人前功尽弃之感。伤心之情如灭顶。她自己对这种磨人的循环遭遇却无动于衷。仿佛一切努力都只是在做梦。仿佛梦注定会醒来。醒来之后注定无处可走。从崖边坠落她也毫不悲伤。让人深深的无力。无力。她夜里双眸明亮。瞳孔会放大生光。行动灵巧敏捷如扑击捕猎。有尖齿可以划开生肉。闭着嘴巴时可以像小虎牙一样挂在外面也可以收起。不招惹人。不惹大的麻烦。但是没有任何事物,没有任何事物,能够真正触及抚慰这深陷幽深处境的她。哪怕是重重一击。也做不到。她求助扑克牌上虚幻的双头人形,在这个绝望的话语体系中越来越自然和融洽。
她回来了。从门口飘然而入。脚步在床前戛然止住,神情哀伤。脸上还留着泫然的痕迹。看不见的锋利留在窗台的水仙里,根部汁液如她颈间伤痕般娇艳明媚。它们照例死亡了。这次连晚上都等不到。太过分了。
我想我已经失望到极致。跳起来。命令落儿直视我的眼。
“你们又什么都没有做!说了一晚上‘我们不见了’然后就欢欢快快地回来睡觉了,是不是!?”
“是他找了我。”
“他发疯了!他找你!他发疯了!为什么不置之不理?”
“做不到!”
她浑身颤抖,双手插进上衣鼓胀的口袋。AB型小松鼠。我想起来。令人----虽然我不想这样说----令人厌弃的把戏。
“拿给我。”我说。
“不是的……”
“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