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子(3)

在目光对上的时候，远处传来的沉重的打雷声。有东西与空气摩擦发出响声，还没看清那是什么，黑色的弹丸就命中了大殿，折断的木屑和横梁打在守卫身上，灰尘之中，第二发炮弹紧接着轰进城内，门口的武士在碎石中被掀翻，尖叫着跌落到城楼下。
高桥南宫少主很淡然的在黑斗篷男子的拱卫下向外撤去，武田侍大将只有沁血的下半身显露在半人粗的横梁下，名为“半松”的太刀刀刃在近半吨的重量下折断。诸位大将紧随在南宫少主身后撤出，面色惨白，全都灰头土脸的望着山谷对面山崖上显露出的数门铁炮和绯红的战旗，幕府军队已经攻到了他们的眼前。
“种子岛铁炮。”
黑斗篷男子看着脚下用青石铸就的城楼，方才炮弹落下的地方石块碎裂，露出巨大的凹痕，血迹和一部分人的残骸就在他眼前。远方响起的太鼓声开始对他们示威了，甚至能够听见大军的脚步声，地面颤抖，呼喊声此起彼伏，所有人无不望着大道上逐渐显露的战旗和军阵，甚至忽略了还在向关隘轰击的铁炮的存在。
不断地，有人在城楼上被掀翻，那个圆形的铁球，每一次都能带走一片盾牌手，穿着着重甲的人就像泥塑的，被轻易的打碎，好像人生来就是这么柔软脆弱。躲藏在城垛后的足轻只能听见越来越近的呼啸声，然后和着碎石被抛到城墙下，好一点只是被震倒，脸被飞溅的石块划伤。弓兵大将指挥着长弓手反击，三棱箭头无法够到他们，只是徒劳无功，箭雨刷刷的落在远方的山崖下，无力的倒插进松木。
这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真正让人担心的是，多年来，幕府无法攻下三河川关隘是因为搭建不起工程器具，山路崎岖导致重型投石机和工程塔楼无法建立，但是现在的铁炮足以摧毁城墙吗？
高桥南宫没有乐观，他知道这座百年关隘并不是坚不可摧的，敌军就这样停滞在弓兵射程之外，没有多前进一步。对方挥动战刀呼喊着，不甚宽阔的大道上敌军以二十人一行的队伍进军，然后在关隘前的校场列阵，从队伍中骑马缓缓走出的先锋官手执鬼金棒，头裹白布。国中虽有僧兵，但是从不曾让其上战场，南宫虽久闻幕府军中僧兵是一支精锐部队，但却是第一次在战场上见到。
敌方先锋官停在阵前之时，前锋的士兵都身背黑色靠旗，沉默着，靠旗同战旗一同翻飞。山谷对面的火炮停止了轰击，战场兀的安静下来。风声呼嚎之中，关隘前已经列下了数个百人军阵，南宫点了点数目，大约八百余人，而在大道上隐约可见的还有约莫三四百人，因战场狭小隐匿在山间的敌军数目并不可知。斥候回报的两万敌军也未必不可能，万人呼喊的气势早已在精神上给了高桥国士卒莫大的压力，只是前锋就已经让人头皮发麻。
高桥南宫一直明白先祖为何要在此建立关隘，曾游历大秦的高桥明水见识过阻挡山东雄兵百万的临绝关，意识到了所谓“地利之绝”对于战争的影响。高桥建国，国力弱小，只能依仗地利抵抗实力雄厚的内府。而三河川要塞，左翼是两条寒溪千百年来形成的深谷，右翼临靠断崖，谷口向内呈三角状的缓坡上用开凿山路挖出的青石搭建出关隘，进攻的一方从最窄的谷口处通过，无法施展开庞大的军阵，直面七人高的城墙和防守方因为更宽阔的战线所能布置的优势兵力。这是高桥国布设的绝妙之地，外入内犹如死地，而内出外则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