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病毒（十七）兄妹(2)

希望，是抵御诱惑的最好武器。申屠蓉在打工的过程中，也没有少遇到形形色色的诱惑，省力拿更多钱但需要出卖自己的诱惑。诱惑这个东西，如果单兵作战，通常会被束缚，放不开手脚，只能在墙角自生自灭，但它最架不住有规模优势。亲帮亲，邻帮邻，现在的农村打工者，也是兵团作战，一个村的人，要么都在作装修，要么就都在当厨师，或者，就都是职业乞讨大军、抢劫飞车党中的一员。逐渐长大的申屠蓉发现，原先的姐妹们，似乎一眼之间，手牵着手、肩并着肩，齐心协力抱成一团操皮肉生意去了。
这种规模诱惑没有几个人很抵挡。起码，很多官员就挡不住。
但申屠蓉就像是历史教科书中的女共产党员一般，因为希望，非常坚定的将这些诱惑象一坨屎一样冲走了。
可是，前途光明，道路曲折。读了大学的哥哥发现，大学期间，他充其量做到自给自足，没有半点办法兑现承诺，让妹妹去读高中。
申屠蓉不怪哥哥，她认为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不仅要让哥哥读大学，还要让哥哥读得风风光光。她听说过马加爵的事，自己绝不能让哥哥在学校里让人瞧不起。
不就四年吗。
她没有料到，希望，只是一篮子鸡蛋，在人生大巴的旅程中，颠簸，总会让它破碎，流出黄白来。
讲述到这里，青青停下来，沉默。她灵巧地从她的LV包里翻出一包足够高档的香烟，抽出一支，用火柴，那种宾馆里常见的火柴，点燃。她的指甲上，涂着艳丽的指甲油，妖娆，风情，配上点燃的香烟，却很伤感，枯寂的伤感。
我和苏香月也不说话。我们都是过来人，申屠蓉哥哥大学四年后的结局，绝不会象申屠蓉想象得那么简单与美好。无钱无势的农村大学毕业生找工作，我心里一声叹息。况且，就真实情况而言，申屠蓉哥哥未必象她以为的那样优秀。
蓉蓉是个傻瓜，她的哥哥是个笑话。卖身找工作的事情，没有什么希罕的。可是她卖身，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自己的哥哥。青青象个贵妇样掸了掸烟灰，冒出一句。
人，有时候很奇怪，换了别的场合，我可能同样会痛批社会的种种丑恶，甚至夸大其辞都有可能，可是，当你听到明显比你更弱势的群体抗议时，说不上是辩驳，还是安慰，你总是会去唱反调，哪怕言不由衷。
找工作这事，我是说要……要卖身，应该是个特例。
是吗，青青拿眼瞟我，当年我们村有不少知青，可以落实政策回城那一年，听说就是女知青集体失身的一年。这种事情，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又说不出话来。青青这个女子，犀利的象一团鬼火，也在照亮黑暗，却只会更让人恐惧与绝望。
后来，蓉蓉找到了一个老乡，听说是个老总，把自己卖了，她哥就找了个好工作。其实不错啦， 青青又拿眼瞟我，一个处，不就卖个万儿八千的，能换个铁饭碗，值了。
鬼火。
我恶狠狠地想。
青青弹了弹烟灰，继续怡然自得地抽她的香烟，她的讲述，似乎告一段落。
这就完了？我拿眼示意苏香月，她板着脸不理我。这也难怪，哪怕她是个见惯风浪的警察，被莫名其妙地拖到这里，听这么一个可耻和可怜的故事，心情多半不会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