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林】有你我就不想了 1(4)
他在反思,我也在努力用功。苦练基本功,钻研新包袱。这些年来,无论我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创意,第一时间想要告诉的人,只会是他。而他,总能第一时间回复我,无论何时何地。也许我的想法很荒唐,也许我的创意很幼稚,但是他会笑着表扬我的积极,肯定我的方向。然后再花去不知道多少的时间和精力,去完善我的作品。不止是相声,综艺,戏曲,话剧,电影,电视剧,这些年我的每一点进步,背后都有他的心血。
我的父亲和师父,德云社的两座大山,他们交给了我本事,为我遮去外间的风刀雨剑,给我一片宁静的沃土供我成长。我很感谢他们,但是午夜在没有人知晓的隐蔽角落里,有一个阴郁的念头疯狂的滋生,无论我觉得有多么不该,但它依然顽强生长——他们护住人有那么多,我只是其中一个,只是恰好在这里。
我厌恶自己的贪婪,我憎恨自己的自私。感恩和埋怨,自责和指责。一个矫情起来的少年,在原地自我拉扯,自我厌弃。
(5)
我住在北京的昌平区,在北六环,剧场在南二环。那时候我还不到年龄考驾照,所以每天都是阎鹤祥送我回家,接我去剧场。后来实在太麻烦了,索性我们就住到一起,躺在同一张床。那还是一张水床,特别不舒服,只有两边硬的地方倒还好些,我们就一人一边边。我睡相不好,到了早上多半是滚到他那里去了,他倒是睡得沉,从来没醒过。
因为一直不卖座,在一段时间内我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怀疑。我觉得自己压根就不是说相声的料,觉得自己退学是一个错误。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他。
我轻轻的问,“哥,你睡了吗”。
“没睡呢。”
“哥,我有话想跟你说。”
“你说。”
“哥。”
“我听着呢。”
“哥,我觉得我说不了相声,我想回去读书。”
如果我从未踏足这片领域,倒也无妨,但如今我却是才疏学浅,半途而废,折戟沉沙。郭麒麟说不了相声了。这等于把我父亲和我师父的脸面和心血放在地上践踏,这等于给那些虎视眈眈的恶徒递上一把攻讦德云社的刀。十七八岁的我,矛盾,纠结,想逃避。我知道,如果我走了,没有人能真拿我怎么样?我只要一心去读圣贤书,就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所有的烂摊子自然会有人收拾,我可以继续做一个象牙塔里的少年。我害怕,也软弱,我不愿伤害那些爱我的人,不愿给他们带来麻烦,但是我真的太累了,撑不下去了。
这个想法,在我心里徘徊了很久。和谁说呢?我觉得要先告诉阎鹤祥,他是我的搭档,是我在相声这条路上最亲密的人。即使我知道,如果我不说相声了,会给他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我仍然想先告诉他。也许让他骂我一顿,就能把我骂醒了,打消这个念头。
他半晌没说话。我的心呐,就悬在喉咙这,一直没下去。“算了,就当我说梦话吧。”少年的一时头脑发热,瞬时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