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第一篇专栏，决定献上我几年前写的一篇散文）

我属牛，母亲常说我很倔，像牛似的。我说都是她遗传的，因为母亲也属牛，母亲说是姥爷遗传的，因为姥爷也属牛。
姥爷家在山脚下，小时候车子还很少，需要走上几个小时的山路。印象最深的是山腰处有户人家，院里有棵柚子树，在柚子树边刚好可以看到山脚下姥爷家的房子。小时候跟母亲去姥爷家拜年，我都会在那棵柚子树边冲着山下大喊，等到熟悉的吆喝声传上来，母亲边拉着我继续往下走。
走不多久，姥爷就上来了。
姥爷跟母亲话不太多，倒是一见面就喜欢用胡须蹭我的脸，然后笑呵呵地背着我下山。
母亲时常训我，姥爷年纪大了，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姥爷听了不开心，就用母亲教训我的口吻训斥她:“谁说我老了，你小时候哪次不是我背着你上学放学的，怎么?现在不许我接我外孙儿啊?”
“就是就是，姥爷永远不会老。”我吐着舌头和道。
“对对对，姥爷年轻着哩！”姥爷一边用胡须蹭着我的脸，一边发出爽朗的笑声。
母亲瞪了我一眼，无奈的摇摇头，不再说话。
山里多雨，雨天湿冷，姥爷家时常备着柴火，遇到冷天儿，便在几块火砖围成的火坑里点上一堆柴火，木柴燃烧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过年玩儿的炮仗一样。
我是一刻也闲不住的，将正准备在火坑边偷懒的猫和狗通通赶开，把坝子里四处啄食的母鸡公鸡撵回姥爷用水竹条围成的鸡圈里，然后跑到屋后面，用长长的竹竿捅着树上还裹着绿皮的柚子，藏在枝桠里的麻雀叽叽喳喳地落荒而逃。
屋子的西南面是一片山坡，山坡下面怪石嶙峋、树木丛生，顺着一条不知何时就有的小路下去，会看见一条河，河两边陡峭横生，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雨后淡淡的雾气笼在头上，颇有“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诗意美。
这一片片山林以前是姥爷家乡人的猎场。
这儿的人白天干活，晚上好打猎。村儿里的大老爷们儿们以有一杆拿的出手的猎枪为荣，对枪更是爱不释手，日日擦拭，家里再养上几只会撵山的狼狗，便可在村子的集会上吹上几句了。
男人们到了晚上，带上猎枪和手电，拉上高大凶猛的狼狗，便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山林，融入夜色中，到了早上，必是满载而归。
后来，上面管得严，这片山野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枪声。
山坡之上是姥爷家的土地，据说以前是水田，后来天气变得干旱，索性重新填上土，种上旱作物。
正值夏秋交际，郁郁葱葱的玉米成了一道特别的风景。
玉米地的正中间有一个小竹棚，姥爷亲手搭的。
棚子里悬空放着一张床，一帘旧得泛黄的蚊帐斜挎在竹梁上，床头放着一个用麻布裹着干麦子壳做成的枕头，一盒火柴，一个老式矿灯和一个掉了漆的瓷盆。
这里山多，野猪泛滥成灾，几乎每家每户的地里都有这么一个小棚子，各式各样的都有，有茅草搭的，有石头砌的，有破布撑起来的，但唯独姥爷做的漂亮，像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