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码心跳（上）(5)

他现在体会着什么呢？高兴还是悲伤呢？我坐在他旁边，他的头上戴着仪器，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永远也忘不了他的眼神。
“你就是负责人吗？很高兴认识你，我们快点开始吧，开始离开这个世界。”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时，他平静地如是说，他美丽的蓝色眸子流淌出平和的绝望，让我微微颤栗。
他有些瘦弱，但绝对健康……当那一天到来时，我真的能放手吗？关于他的愿望，我真的会去实现它吗？
很多人把我的专业称为人工智能。但我更喜欢称之为电子生物工程。因为我并不是制造智能的机械，我是直接把人转化为机械。机械电与生物电的交流理论在很久之前就被提出来了，在这种理论下，生物与机械在微电子领域中可被视为一体。换言之，可以让某一台机械完全拥有某个人类的思维与记忆，代替人的肉体存在下去。
这是永生还是杀戮自理论问世以来就争论不休。但技术根本没有成功地转化为现实过，设想依旧只是设想。
有人说我为了不存在的事业奉献了大半生，我无法反驳，但我也不后悔。我不认为自己是个失败者，我只是一直没有成功。
真正的临床操作仅进行过四次。前三次都失败了，第一个与第二个生物电信息转化失败，第三个转化成功，但慢慢地失去了人类人格，变成了预写程序的普通机械。第四个开始一切都很顺利……但也有一点小问题，所以也算不上成功。我与犬山先生研究后提出一个假说：失败的原因是在进行转化时他们的生命都步向终点，生物电太过微弱，频率也会存在跳脱，所以在转化后人格会出现问题。但解决这个问题也是困难的：我们没有鲜活的试验对象，大部分的人都觉得这与死亡无异......有时甚至连我也这么认为。
那个叫折原弦羽的少年是昨天来到医院的，他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他自愿成为这活体实验的小白鼠......“反正也是要自杀的。”他微笑着告诉我，但我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犬山先生倒是兴奋得很，毕竟是第一个理想的实验品，批文很快就下来了，如果能够成功的话……我也愿去设想那样的场景，不愿想这少年的身体如何死去。
我轻轻退了出去，折原弦羽，你究竟经历过什么？我问自己，虽然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答案。
（丁子）
我眨了眨眼，环视屋内，没有任何变化。光线透过落地窗洒在灰尘上。机器轰鸣，零正在地上乱转着，见到我，它滑行过来，停在我面前。
我没有理会它，而是走到窗边向外望去，地震留下一道巨大的裂口，一连几天的雨都没有把它填满。我叹了口气，招呼零过来。消息界面被我调出来了，最后一条依旧是我发的“在不在？”我望着他灰色的头像出神，他究竟在忙什么呢？
我想到了刚才的场景，微笑浮现在我脸上，学校……真好啊，我都多久没有去上学了，学校里的那些朋友，我好想他们。
“好无聊啊，零，像以前一样打开星空吧。”在我说完之后，房间一下子暗了下来，紧接着，无数的星在四面八方闪烁起来，我被温和又细密的光包围着，仿佛我正在宇宙的正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