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病毒(五)水复
事后我琢磨这位女士当时应该赢了钱。所谓“赢钱怕吃饭,输钱怕天亮”,麻将桌上,普天之下,除了最具中国特色的业务牌之外,人人都想赢,而要赢钱的基本决窍,就是保持住胜利果实,而要保持胜利果实的最好方法,就是在赢钱之后,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据说足球史上,有许许多多的惊天大逆转,甚至是发生在加时阶段的大逆转,几十载之后,仍让人感觉惊心动魄,荡气回肠。其实这没有什么特别的,十亿人民九亿赌,我想我们九亿人们之间,应该有不低于八亿的人们在麻将桌上体验过这种风云变幻,世事无常。
相应的,屋主此时肯定是输家。因此,尽管他家的黄狗叫个不停,他仍然没有起身的意思。但赢钱女士的有意提醒,终于使得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我。
赢钱女士站起身,你们家来客人了,不打了,我也回去做饭去了。
我暗暗叫苦。麻将桌上的“走为上计”,通常不外乎“尿遁”、“急事遁”、“疲劳遁”、“电话或短信遁”,而其中最好的方式无疑是“现场来客遁”, 最具说服力与杀伤力。但这种情况可遇不可求,现在却被这位赢钱女士抓住了,只能说明今天她的运气好得出奇。只可惜赢钱的并非主人家,这无疑会给我这位客人带来相当的麻烦。
更何况,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客人。
一个面目黝黑的汉子走过来,疑惑地看着我。我早有准备,伸手入怀,掏出一包烟。汉子的眼睛亮了亮,这种高档烟,农村还是没有几个人抽的,哪怕是村长。但乡长以上,县局长以下,多半抽这种烟。至于县局长以上,据说那个南京房产局长出事以后,抽的都是无盒烟。
我递了一支过去,给他点上火。自己也点燃一支。烟雾缭绕中,我伸手往王崖山老家那个方向指了指,问:王大娘走亲戚去了?
他这才恍然,这个一脸陌生的家伙原来是王大娘家的亲戚。
去她女儿家了。你是……?
来的路上,扁担镇某个中学门口,我看见过一条横幅,红底白字,写着“热烈欢迎上级领导来七中检查”。我微微一笑,我是她儿子,就是王崖山,他的同学,这次来七中开会,顺便来看看。
汉子一哆嗦,居然差点把烟掉了。
我二话不说,往厅屋走去。汉子的牌友们已作鸟兽散,他老婆见我和他男人聊得似乎挺热络,起身泡茶去了。我坐到麻将桌旁,女主人正将茶端过来,却听到他男人重重咳嗽了一声。
女主人看了她男人一眼,就有些疑惑。我主动起身,把茶接过来,“谢谢”,我说,然后继续坐了下来。
汉子跟了过来,他刚抽了我一支高档烟,这时倒真不好让我不喝这杯茶。我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茶,把腹稿再理了理。我和王崖山是同学。毕业好几年了,这次到乌县开会,哦,是关于高考招生的,县里的同志又把我们拖到了扁担镇,听说这里的七中升学率一直很高。
除了第一句,我说的都是假话。但我想应该不会有大的纰漏。王崖山曾和我说过,他们扁担镇的人,都很会读书,因为扁担镇是乌县最穷的几个镇之一,乌县另外有一个镇,叫捞墟的,据说稀有金属矿产丰富,富得流油,因此乌县有一句流传颇广的顺口溜,“捞墟会挖洞,扁担会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