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橱（二）

在鱼难的强烈要求下，死者的尸体被送到了医院进行二次勘验，而不是直接送去尸房。此刻鱼难正在办公室里等待着最后的结果，半日的检查之后，车祸现场在交警的指挥下，有序地恢复了行驶，除了留下一段肇事的历史，在雨水与时间的洗刷之下，什么都没留下，但却在鱼难心里留
下了一根刺，一根他不知道刺在他身体什么部位的刺，像是能够封堵住他的呼吸，他向来是一个善于联想的人。
10月21，周日，下午四点二十，警员刘乐拿着尸检的报告书跑进了副队长的办公室，鱼难接过来非常仔细地一行一行地看，生怕错漏了半点，不仔细看的话确实容易出现错误，毕竟这是来自一个医生的手笔。
意料之中的结果总会让人感到喜悦，也会让部分人感到失望。鱼难反复看着送来的尸检报告，确认了这只是一起普通但严重的车祸。之前他还特意嘱咐了刘乐让医生务必要仔细检查死者身体每一个部位，但得到的都是正常的信息。死者，男，24岁到27岁之间，估计身高168，身份待确认……唯一值得追查的就是肇事逃逸的车主，还有确认死者身份，通知家属……。
鱼难将文件夹里的尸检报告扔到一旁的桌面上，压在了另一份文件的上面。桌面上原本就有一份尸检报告，那是一个小时前送来的，关于另一份尸体的报告——今天，已经死了两个人，前后相差最多不过两个小时。
鱼副队长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不断在尸检报告文件上敲打，一声声沉闷的接触声涌出，就像从水源头冒出的水柱发出的声音一般，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他说这会给他灵感，所以刘乐并没有打扰他，悄声走了出去。
在南方的这个季节，十月的地已然洒下了一层冷气，早上的天也得六点半以后才会亮，鱼难也都会在七点半以后才起床，尤其是这两年。在他还困在懒惰的欲望中漫游的时候，队长那憨犟的声音像长手的闹钟一样将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拉了起来。“死人了。”这是郭大队长的原话，但鱼难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他当时是以怎样的口吻和语调说出来的，反正他就是抓住了鱼难的某个点，仅凭一句话，三个字，就让他与暖被主动分离。
在同样早起的实习警员秦奋的陪同下，郭大、鱼难三人打着雨伞去到了案发现场，所谓的案发现场在一座桥下，城北的一座铁桥下。河里的水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经干涸，现在河底残留的就只有些废物残渣，只有当是下雨天的时候，这河才有一点河的模样。今天，恰巧在下雨，而且下得很大。这座十来米的铁桥原本早就被城市的居民们淡忘，甚至潜意识里都有一种是河生在了桥下，而不是桥架在河上的认为。没有河水的河在人们的心里自然不会有太多好感，人们口中的“别人”偷偷往河底扔的垃圾更是败坏了它的名声，它唯一的作用，就是作为支架撑起了一座铁桥，还有为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们提供夜间避夜的场所，其实这也能算是铁桥的功劳。让人们突然想起这条失了河水、早已见底的穿城河的，正是铁桥下栖息的流浪汉——死了的流浪汉，而且据第一时间赶到事发地点或者经过其它途径得到的第一手准确消息的群众说来，那流浪汉的死相尤其难看，具体怎么个难看法，自然又是众说纷纭，好像是人们口中说出的所有的死法都集中在了死者的身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