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橱 （一）

心中的恐惧经过车窗外雨滴的放大而加倍，不论雨刷再怎么清扫也没有丝毫消减，恐惧萦绕在心头，而慌乱控制了身体；余楠双唇紧紧地闭合着，连一息空气的游丝也不能出入。突然车外传进来的别的车辆喇叭发出的“滴滴”声让她迅速放大了本就已经鼓得很大了的瞳孔，好像车外来了一个索命的恶鬼一样，她的心脏此刻似乎都停止了跳动——这是一双美丽的眼睛，现在却显得吓人。雨刷努力的将堆积在前窗上的水流暂时抹去之后，她这才确定什么也没有，索命的无常还没有找上自己，眼睛虽然有些干涩，但她确认能够看得清楚，只是双腿虽然被自己用力地踩在车底面，但还是不住的颤抖；她紧紧咬合的上下颚对牙齿带来的压力让其不堪重负，发出“呲呲”的声音，即便是在大雨声中也清晰可闻，至少对于余楠来说是这样，因为这也是令她恐惧的一部分。
她不知道自己的车开的到底是快是慢，她不想要它快又不想要它慢，她所想要的就是能一直开着、往前走就好。用来呼吸的鼻孔或许是因为太过剧烈的原因，左边突然间堵了起来，这让她很难受，这不得不令她从一直被全身的重量按在方向盘上的双手中抽出左手来清理一下鼻孔，她抬手的动作完全不像是一个人，更像一条木具：这是她此刻心里的想法，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的手臂已然有些麻木了；她终于还是将食指顺利的插入到了鼻孔内，一阵乱抠之后，显然是起了些作用，她从储物盒里机械地揪出一张卫生纸一擦，带出来的全是灰尘，这难闻的气味简直让她作呕，然后她就真的又吐了，实在是忍不住。双手的麻木感促使她不得不放慢车速，随着车速的降低，余楠也跟着舒了口气，因为离家已经不怎么远了，如果那个地方以后还会是家的话。
双手回暖的知觉并没有让车速再次提起来，因为余楠在想其他的事情，而不是一味想着开车，她忽然觉得如果能够一辈子躲在车里，外面一直下着雨，听不清外面的人说话，自己说什么他们也不必知晓，两者毫无干系，就像身在两处天地，那样该有多好！
“砰”，一声震裂耳膜的巨响将她从奢想中拽了出来，将她狠狠地摔在现实的车内壁上，也宣告了幻想终究只是个伪命题——不过碰撞却是真实的，真实牢固的安全带也没能够阻止她的头重重地砸上去，砸在方向盘上。一瞬间接着就是碎玻璃滑落的声音、引擎熄火的哀鸣，好在她还没有失去意识，只是一阵晕眩，在还未出事的瞬间踩住了刹车，用了她所有的力气。
对于结果，她没有太多失落，因为上天也从来没有可怜过自己，急速刹车所带来的惯性给了她一次狠狠的痛击，让本就有了裂纹的车窗碎裂……而对方却没能控制住，最后还是撞上了。在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她一直紧闭着的双唇无奈的扯动，“终究还是躲不过，这就是报应？”，还没等她做出绝望苦笑的表情，再次的撞击让她瞬间失去了意识。“这，就是死吗？”
距离菁英城环城路南段向西十五公里外的一环山公路路段被临时搭建起来的路障隔离了出来，长鸣的旋转灯宣告了警方的禁令。此刻距离中午正十二点还有十七分钟，这时候有不少人已经吃了午饭，而这其中也有不少人将吃下的饭菜一股脑都给吐了出来，因为场面实在血腥。围观的人民群众越来越多，警方不得不打电话另外增派了人手，这才维持住了现场的秩序。天，依然还在下着雨，空气中混杂着酸雨和呕吐物的奇怪味道，让鱼副队长很是压抑。接到局长的电话后他将手头的工作交代给了小秦之后立马赶了过来，电话里局长的局促让他感到不安，这些天菁英城的天就像它的天气一样，好似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遮阳布，不仅不能透过阳光，还散发着悲伤。副队长戴上雨衣帽，从看热闹不嫌肚子疼的围观群众中艰难地扒开一道缝隙挤了进去，这里的警员都认识他，就连从派出所临时抽调过来的民警也都知道他，这对于他进入案发现场还是能有所帮助。